第145章 午餐的暫歇

  新曆20年，9月12日，周五，晴。


  王自華的聲音飽含熱情，台下的學生入神聽著。


  唐益本該是他們中的一員，然而他總是無法控製地走神，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轉向思考學校的放任。


  徐克用的理由不乏說服力，唐益一開始也確實接受了，但是楊謹那雙冷淡的眼睛總是出現在他眼前，無聲地注視著他，仿佛在嘲笑他的幼稚和淺薄。


  理由真的如此簡單嗎？楊謹真的完全失去了掌控力嗎？學校真的，放任學生解決一切爭端嗎？


  下課鈴聲響起，王自華同時停下了聲音，他恰好講完了這節課的內容。如果是在合則一中，唐益會懷疑這隻是個巧合，但是在這裏，唐益更願意相信王自華完美控製著課程內容和講述節奏，所以他才能與鍾聲同步結束授課。


  大多數超凡全不在乎這點異常，王自華的聲音一停，他們就從入神狀態脫出，人聲和座椅挪動聲淩亂響起。


  王自華目光掠過走神的唐益，和趴在桌子上姿態散漫的徐夭夭，收拾教材朗聲說道：“下課，同學們，我們明天再見。”


  然後，王自華安靜離開教室。


  徐夭夭打了個嗬欠，慢悠悠起身，還沒站穩，立刻被撲上來的路晚晴撞了個踉蹌。


  “嘻嘻，走，吃飯去，唐益要不要一起？”路晚晴摟著徐夭夭，笑著看向唐益。


  徐夭夭和夏楠鶯的目光一起望來，唐益有些猶豫，他不想和徐夭夭多有接觸，然而與夏楠鶯同處的念頭輕易戰勝了對徐夭夭的排斥，所以唐益還是點頭應聲，說了句“好”。


  四人朝外走去，唐益忽然想起件事，對徐夭夭說道：“之前我和以前的同學約好，我叫上他們一起？”


  徐夭夭的拒絕無比幹脆：“不行。”


  束飛雲這時來到身邊，笑著幫忙解釋道：“和我們呆在一起，我們倒是無所謂，但是他們不會太自在，所以還是分開更好。”


  徐夭夭瞥了眼束飛雲：“我們是妖怪嗎，還會讓他們不自在？”


  束飛雲一點也不緊張，臉上笑容越發燦爛：“確實是哦，你們漂亮得不像人類，很容易讓人自慚形穢。”


  徐夭夭輕哼一聲，繼續向外，路晚晴跟著離開，路過的時候對著束飛雲做了個鬼臉。


  徐夭夭留下一個背影，但是似乎沒有生氣，束飛雲看向唐益，挑釁地揚了揚眉。


  唐益覺得好笑，解釋道：“我和徐夭夭沒有關係，你的敵意毫無必要，與其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不如多花些精力想幾句哄人的話，就像剛才一樣。”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覺得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此時此刻，束飛雲完全不信唐益口中說出的話，他無法相信會有人不喜歡徐夭夭，因而平淡出聲：“但你現在就在她的身邊，不是嗎？”


  那是因為夏楠鶯。


  這句話唐益隻是心裏想著，沒有開口說出來，他和束飛雲不同，喜歡於他是件私人的事情，既不需要宣告主權，也不需要旁人祝福，他隻需要對方注視而來的，同樣飽含情緒的目光。


  就像此刻，夏楠鶯望向他，兩人相視而笑，錯開目光，繼續向前。


  ……


  京一學院隻有一個食堂，聽起來有些寒酸，然而見到食堂的六層高樓，想必不會有人再將這個詞和學校食堂放在一起。


  唐益已經驚歎過了，進門的時候分神左右看了看，此時學生已經來了不少，像白紙上零散的墨塊一樣淩亂散在廳堂各處，越發顯出廳堂的寬大。


  一行人四散尋找符合心意的窗口，唐益對食物不挑剔，就近取了一份套餐，在一處左右無人的位置坐下，抬起頭，意外發現了一個熟人。


  楊謹，他坐在鄭長恭的對麵，兩人似乎在邊吃邊聊。


  徐夭夭和路晚晴也到了，在唐益身邊坐下，路晚晴順著唐益的目光望了一眼，笑著開口道：“你之前約過他？看來他今天沒空了。”


  路晚晴似乎知情，唐益好奇問道：“那是怎麽回事？”


  “聊天嘍。”路晚晴小口小口喝湯，眼睛滿意地勾成彎月，這才繼續解釋道，“聽說楊主任覺得必須近距離接觸，才能真正了解學生的所思所想，所以他打算和所有學生吃頓飯。”


  “你們已經吃過飯了？”


  路晚晴可愛地歪頭，旋即露出恍然的神色，說道：“你以為他是從1班開始？對啊，他應該先從我們開始啊？”


  話到最後，路晚晴看向徐夭夭，見徐夭夭沒有答話的意思，路晚晴嘿嘿邪笑著貼近徐夭夭的耳朵，朝著晶瑩透亮的耳垂吹出一口熱氣，動作無比誘惑。


  剛剛落座的束飛雲愣了一下，眼神都有些呆。


  徐夭夭皺眉轉頭，不滿說道：“別鬧。”


  路晚晴越發貼近徐夭夭，半個身體都倚了上去：“嘻嘻，夭夭應該知道吧，楊主任是有說過和所有人吃飯嗎？”


  徐夭夭沒好氣地推開路晚晴。


  “楊謹確實說過。至於順序，誰也不知道楊謹怎麽想的，反正直到現在，也沒幾個1班學生和他吃過飯，至少我沒有。”


  路晚晴放心地拍了拍胸口：“你也沒有，那我就放心了。”


  唐益動了動筷子，低頭問道：“你們怎麽知道這句話的？”


  “徐克用和他吃過飯。”徐夭夭對兄長毫無敬意，“他似乎是第一個和楊謹吃飯的學生。據他所說，楊謹是個頗有意思的人，楊謹的想法也是他告訴我的。”


  唐益探尋的目光望向徐夭夭：“很難想象他們會聊起這種東西。”


  “嗬。”徐夭夭嗤笑，“徐克用總愛提一些奇怪的問題，聊起這個也沒什麽奇怪，倒是楊謹願意說，這個有點奇怪。不過楊謹，誰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呢？”


  唐益看向那邊，看不清背對這邊的鄭長恭臉上有何種表情，而楊謹，即使閉上眼睛，唐益也能想象他那副冷淡的麵容。


  如果能和楊謹開誠布公地聊聊，也許能夠弄清楚學校的想法，但是楊謹真的能做到坦誠相待嗎？

  也許是目光停留太久，楊謹冷淡的目光偏移而來，無聲地注視著唐益，連帶著鄭長恭也轉頭望來。


  唐益收回目光，盯著桌麵，下意識地撥動筷子，心中閃過無數念頭，大多隻有雛形，沒一個足以化為之後的行動。


  徐夭夭和束飛雲都注意到唐益的異常，但是兩人都沒發問，至於路晚晴，她現在全身心投入到消滅食物的偉大使命之中，根本沒有分心在唐益身上。


  夏楠鶯？她默默看著唐益的表現，因為徐夭夭在場，她不能出聲，然而那道目光足夠溫暖且有力，唐益很快回過神來，注意到她的目光，回以一個安慰的笑容。


  人人都有想法，人人都沒注意到，一個他們不在乎的人，悄無聲息來到近前。


  符野，他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