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驚醒

  絕大多數人應該有過這樣的感覺：明明清楚深陷噩夢，但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生出掙脫夢境的念頭，隻能看著恐懼的景象接連出現，故事朝著深處繼續發展。


  直到結局出現之前，你沒辦法主動掙脫夢境，某個人聽見你的叫喊聲，來到近處用力搖動你的身體，於是你猛地睜開眼睛，從夢境中掙脫，心中猶自陷入恐懼無法消解。


  噩夢總有這種讓人無法掙脫的魔力。


  唐益終於將一切與“唐恪”聯係在一起，女警的話與兒童的嬉鬧如同一枚子彈狠狠射入他的大腦，唐益感覺到一陣令人恍惚的眩暈感，第一次感覺到了掙脫“噩夢”的希望。


  小車加速越過前方褐色轎車，轎車司機偏頭看了一眼，與唐益的目光短暫接觸，回過頭專心開車。


  陌生的臉，熟悉的臉，無數景象故事在腦中湧現，唐益費力感受其中的聯係，努力尋找其中的異常。


  蘇小蘋、餘生、趙青青、歐陽易，無數念頭糾纏交錯，最後定格在父親平靜的目光之上，唐益努力克製聯想蘇小蘋，在心中重複質問自己：“為什麽不回家告別。”


  理由可以有很多，但是過去的幾個小時，他似乎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


  唐益盯著車窗，上麵倒映出陳念的側臉，平和儒雅，隻要看著這張臉便會心生信任。


  唐益已經無法確認，這份信任幾分出自真心，幾分出自異能。


  衛國能夠掙脫陳念的異能，年輕警察也能掙脫陳念的異能，說明陳念的異能有所限製，唐益猜測，如果找到一條合適的思路，他也能擺脫陳念的控製，用獨屬於自己的理智和判斷思考眼前的處境。


  唐益能夠接受錯誤的決定，願意為了錯誤支付足夠的代價，前提是決定出自他的本心，而不是為人控製甚至“命令”。


  唐益拋開雜念，集中精力思考陳念的異能。


  陳念可以引導念頭，所以可以幫助他梳理思維，確認自我的認知，進而減弱歐陽易記憶帶來的影響。


  陳念可以實現某種程度的“思維控製”，所以可以帶著他直上顧雯死去的現場，讓所有警察無視他們的出現和忽視地麵上的痕跡。


  “思維控製”有限製，歐陽易的記憶中，歐陽易晉升中階超凡時擺脫了陳念的控製，唐益原本以為限製在於受體力量的強弱，達到中階超凡就能防止自身思維遭到操控。


  但是，衛國和年輕警察的經曆說明，受體力量並不是唯一的影響因素，弱者也可以因為某些原因擺脫控製。


  唐益一遍遍思考陳念三次異能的細節，試圖從中找到陳念的漏洞。


  歐陽易實力太強，無法判斷造成了多大的影響；衛國帶著“唐恪”，唐益懷疑衛國不是憑借自身想法掙脫控製；而警察，實力弱小，沒有外力幫助，為什麽他依然可以掙脫異能？


  小車終於抵達火車站，唐益打開車門下車，看到喧鬧人群各色表情時，一個念頭忽然擊中了他——重視。


  當事情能夠產生足夠大的影響時，人們會對其產生強烈的在意和重視，陳念也許有能力改變念頭，但是按照穀教授教材中的內容，在異能強度沒有變化的情況下，實現的改變越大，需要耗費的精神力越多。


  唐益看過幾次陳念使用異能，他甚至親手格擋過陳念的異能，他大概能夠感覺到，每次陳念身上飛出的精神力，強度相差不大。


  這是否意味著，如果某個念頭變得過於強烈，陳念的異能就會失效。


  歐陽易晉升中階的契機是楊懷義用歐陽易的奶奶威脅，也許實力變化不是歐陽易掙脫控製的主因，強烈的情感才是。


  在登記點，陳念的異能隻針對年輕警察，年輕警察麵色變得猶豫，一直在考慮旁人的看法，陳念沒有進一步增大力度，所以年輕警察最後還是讓眾人下車登記。


  至於衛國，唐益不確定情況，合理的猜測是“白球”過於重要，但是想起這一係列的異常，唐益懷疑衛國之所以能夠掙脫，也許是因為得到了“唐恪”的幫助。


  可行的方法有兩個，或者像歐陽易一樣抱有強烈的情感，主動掙脫；或者像年輕警察和衛國一樣，靠著旁人的影響，被動掙脫。


  唐益順著這條線繼續思考。


  在酒店頂樓，唐益擋住了陳念施加的精神力影響，如果現在他依然受到陳念的影響，那麽隻可能是陳念在梳理他念頭的同時，給他的腦中種下可以用來施加影響的“種子”。


  “種子”就像夢境的外殼，它根據宿主的念頭演繹各種“事實”，一切順其自然，宿主自然沒有辦法主動掙脫。


  唯有外力，唯有旁人。


  比如，“唐恪”。


  唐益又一次想起樹根入手時的那句話，“你想救蘇小蘋嗎”。


  或許“唐恪”是想指出，在這個問題上，他的想法被陳念的異能所操控，又或者“唐恪”是在為他指點破局的方法，無論是哪一種可能，他都需要改變想法，將思路順著“拯救蘇小蘋”的方向延續。


  無數阻攔的念頭產生，但是這一次與之前不同，“拯救蘇小蘋”並非臨時起意的感情，而是一連串環環相扣縝密思考帶來的結論。


  唐益感覺到片刻的動搖，但是念頭很快成型，他確認了回去見餘生的想法，與之同時產生的，還有一陣莫名的輕鬆感——他腦中殘留的某種力量正在迅速消融。


  陳念的異能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麽強大。


  陳念和吳用走到唐益身邊，一左一右帶著唐益向火車站走去。


  唐益低頭看地板，絞盡腦汁思考脫身的辦法。


  趙青青等人早有安排，登記點就是他們的手段之一，當時有警察低頭發消息，趙青青等人應該得到了情報，以警察的專業素養，應該不會忽略這條路上的火車站。


  就算趙青青等人沒有親自過來，至少也會在火車站周圍安排人手，火車站旅客眾多，如果鬧出大的動靜，即使是陳念，想必也不能徹底消除影響，趙青青等人必然可以得知消息，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能趕到。


  有些冒險，但是值得一試，無論是對歐陽易還是他，陳念等人似乎沒有傷人的想法，他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唐益心意已定，悄悄提起精神力打算有所行動，然而一隻手輕輕拍在他的肩膀上，他好不容易聚起的精神力被瞬間拍散。


  唐益順著手望過去，吳用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唐益。”


  陳念忽然出聲，唐益轉過頭，隻見陳念麵帶微笑，對他說道：“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心中所有的念頭消失，唐益感覺大腦一陣空白。


  從來沒人規定，隻能在別人腦中留下一份“種子。”


  一陣波動忽然自唐益右手的樹根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唐益腦中響起。


  “等。”


  先占住今天這個時間，等會兒繼續寫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