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有趣
“英雄？”
餘生扔下手機，張開手向後仰躺，身體向沙發裏陷得更深了，臉上帶著感興趣的笑容，他清楚這個故事出自誰手，之前的會麵中他對楊謹沒有深刻的印象，但是現在他決定，等事情結束花些時間與楊謹聊聊天。
在那個視頻裏，唐益隻在意片尾的威脅，而餘生卻覺得前麵的故事更有意思。
楊懷義曾給過一個故事，一個普通的情仇恩怨故事，在常人眼中頗具趣味，在餘生眼中卻隻剩枯燥。
情情愛愛，餘生想不明白，看過一次又一次相似的劇情，為什麽人們仍然能夠陶醉其中，總會一次又一次將理由歸結其中。
難道想不到一些更有意思的東西，難道不能追求一些更有趣的目標？
與楊懷義相比，楊謹的故事顯得有趣得多。
歐陽易家庭貧困，他將一切問題歸結於政府腐敗，官員不作為。
在漫長時日裏，歐陽易隻是一個普通人，他無處發泄心中的憤怒，長久保持邊緣人的角色，這段邊緣的經曆，讓歐陽易更加堅定心中的想法，對於政府與威權更加痛恨。
餘生想到剛才視頻下方的評論，嘴角的笑容更加明顯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麽黑暗。”
那些人大概是真心堅信這個想法，有些人隻願使用眼睛去接受，而不是用心認真思考，所以對於世界隻有簡單分明的認知，非此即彼，非黑即白，好像一切都會有一個確鑿的論斷。
所以他們喜歡這個故事。
作為政府人員“炮製”的故事，那個視頻裏的描述有些過於出格了，不僅沒有批判歐陽易的行為，反而絞盡心思為歐陽易的行為辯護。
獲得力量的歐陽易，迫不及待實現當初的想法，將目標瞄準官員子弟，用惡意的手段進行“報複”。
視頻用了大量的篇幅解釋這種行為的合理，讓觀眾忍不住為歐陽易辯護——“非得有人發聲，事情才會有所改變，哪怕發生的方式極端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真有意思。
餘生的笑容太過歡暢，蘇小蘋的目光忍不住從餘生臉上掠過，看了一眼便低下頭。
餘生注意到蘇小蘋的目光，笑了笑，將手機放在桌上輕輕一推，借住精妙的控製力，手機滑出一條筆直直線，在蘇小蘋麵前緩緩停下。
餘生問道：“你覺得這個故事怎麽樣。”
蘇小蘋很想置之不理，然而這個故事不僅與餘生有關，還會決定唐益是否再次現身，她不喜歡餘生，但是在意唐益。
蘇小蘋感覺自己的心態有些奇怪，她不希望唐益再次為她而有所犧牲，但是心中卻又期盼著唐益能夠出現。
在一些人眼中，自私自愛是人類本性，蘇小蘋也這樣勸慰自己，然而心中的痛苦並未隨之減少，反而變得越發突出。
這種情緒在伸手拿起手機時達到頂峰，蘇小蘋用力咬唇，心中某個念頭驅使她狠狠將手機摔向餘生，但是事實上，她隻是點開視頻，默不作聲將其看完。
餘生喜歡蘇小蘋現在的表情。
“如果唐益出現，你會怎麽做？”蘇小蘋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餘生偏頭想了想，回答道：“把他藏好，他想要什麽就給他什麽，就像歐陽易一樣。”
“如果是這樣，為什麽非要用我……用我要挾？”說這句話的時候，蘇小蘋忍不住自問，她身上的價值究竟從何而來，唐益為她做的一切究竟出於何種理由。
餘生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蘇小蘋無法分辨，像是懷念，像是放鬆，似乎又帶著些許感傷。
“有個人會這樣做，我想試試，他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心裏究竟是怎樣的感覺？”
“誰？”
蘇小蘋的問題沒有得到餘生的回答，於是她繼續問道：“你知道他的感覺了嗎？”
“可能吧。”餘生的語氣不太確定。
蘇小蘋從這絲不確定中看到些許希望，她追問道：“如果唐益沒有出現，你真的會殺了我嗎？”
餘生笑了笑，幹脆回答道：“會！”
蘇小蘋心情低落，頹喪說道：“我不明白，為什麽？”
“因為有趣。”
眼下無事可做，餘生談性很濃，看到蘇小蘋目光疑惑，餘生繼續解釋道：“對於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來說，失去是唯一能讓他們真切活著的東西，隻有那個時候，他們才能認識到真實的自己。”
說完這句話，餘生笑了笑，補充道：“這句話是他說的。”
“但是為什麽是我，為什麽是唐益？”
“因為你們正好在這裏。”
餘生的回答如此幹脆，蘇小蘋睜大眼睛，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這樣？”
“走在路上心情不好，於是你用力踢開路邊的石塊，看著石塊飛遠，你感覺憂慮和煩惱也一並消失，石塊其實沒有什麽特別，但是它正好在那裏，所以它變得特別。”
“但是我們不是石塊，我們是和你一樣的人。”
餘生露出笑容，如以往般隨意散漫，蘇小蘋曾喜歡其中的灑脫意味，現在卻隻能從中感覺到徹骨的冷漠，對於周遭一切的徹底漠視。
蘇小蘋明白了，在餘生眼中，她和唐益與石塊毫無區別，他們會說話，會思考，會疼痛，然而這所有一切於餘生而言毫無意義。
這一刻，蘇小蘋徹底死心，就算是在趙青青憤怒斥責餘生時，蘇小蘋依然心懷期待，她以為若是唐益沒有出現，餘生隻會失望，然後放棄這個想法。
她以為餘生不是惡人，因為餘生看起來毫無惡人的姿態，既不凶神惡煞，也不行事怪異，某些程度上甚至算得上有趣，但是現在她明白了，那一切隻是因為餘生沒有為惡的自覺性，他自認為隻是在做有趣的事情而已。
有趣？
歐陽易是這樣，餘生是這樣，唐益以後是不是也會變成這樣？
蘇小蘋拳頭緊緊捏著，指甲陷入掌心，這個問題不該現在思考，但她就是克製不住。
沒人能夠回答她的問題。
撲街寫手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