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天真的界限
天真與成熟之間有一條明顯的分界線。
有些人以為，年齡可以幫人越過這條分界線；有些人以為，思考可以幫人越過這條分界線；有些人以為，經曆可以幫人越過這條分界線。
他們都錯了。
能幫人越過這條線的，隻有殘酷和惡意。
理智可以找出無數理由告訴唐益，他應該有所保留，他不能全然信任陳念和吳用，然而在簡單的掙紮後，唐益依然選擇將思維空間發生的一切告訴陳念，甚至強忍惡心仔細描述了殺死楊舒的過程和感受。
誠實總會有所回報，唐益這樣安慰自己。
天真。
另一邊，陳念展現了“心理治療師”的專業素養，整個過程安靜傾聽，神色始終維持疏然和中立，既沒有同情，也沒有批判，讓唐益能夠保持情緒完整講述。
講完故事，唐益迫不及待地問道：“老師，記憶的影響有辦法消除嗎？”
“認知是連續且完整的東西。別人的記憶，無論印象多麽深刻，終究時間有限，遠遠比不上你的整個人生段。隨著時間流逝，它的影響會越來越弱，最後變成旁人故事一般的東西。”
“也就是說，過一段時間我就會恢複正常？”
陳念沒有轉頭，但是感覺到吳用正用目光注視著他，所以陳念回答道：“所有的故事都會留下痕跡，也許會改變你的認知，也許會增加你的欲望，在影響再次出現之前，誰也無法不能肯定，影響是否已經徹底消失。”
“但是老師之前也曾……老師應該有辦法吧。”
唐益欲言又止，他本想說陳念曾經看過他的記憶，但是又擔心陳念追問他如何知道這件事情。
他不願意欺騙，但是能夠接受隱瞞一部分“無關”的事情，比如他曾控製記憶片段，選擇性讓陳念觀看記憶，所以最後他選擇跳過這部分內容，直接向陳念求助。
陳念沒有在意唐益略下的話，以後自有機會慢慢摸清楚唐益的秘密，不用急於一時。
針對唐益的後半句話，陳念溫聲回答道：“我可以用異能梳理念頭，減少受到他人記憶的影響，但是需要你放開防備。”
唐益神色猶豫，想到陳念一直對他沒有惡意，想到他已經說出了整個故事，現在放棄等於平白泄露秘密，唐益咬牙道：“麻煩老師了。”
陳念這次沒有選擇隔空放出精神力，而是讓唐益在身邊坐下，右手手指點在唐益的眉心，唐益不做防備，閉上眼睛任由陳念操作。
思維世界各種念頭五彩斑斕，陳念的意識在其中遊動，認真分辨不同念頭的氣息，最終在一個角落感受到一陣陰冷氣息，一團灰色念頭彼此纏繞成球，並且不斷伸出觸手向外擴展。
陳念的意識慢慢靠近灰球，一縷一縷將纏繞的念頭分開，灰線念頭往外遊動，每前進一分身體便透明一分，最後徹底消失不見。
不多時，灰色小球徹底解體，陳念的意識繼續向前，又在其他地方發現3個灰球，用同樣的方法處理，這才退出唐益的思維世界。
陳念的手離開額頭，唐益眨了眨眼睛，感覺身上似乎發生了些變化，但是卻又說不出哪裏有變化，他低頭看了眼手機，隻過去了5分鍾。
“這就可以了？”
“當然不是，手機給我。”陳念從唐益手中取走手機，轉身遞給吳用，然後又從兜裏掏出一個手機交給唐益。
“我們每天都會看很多故事，其中不少會讓我們產生情緒變化，但是我們卻從不會產生認知錯誤，因為我們心裏清楚，‘我們’和‘他們’有區別，‘我’是‘我’，‘他’是‘他’。”
“察看記憶，以身代之，模糊了最關鍵的個人認知，會讓人產生‘我’是‘他’的錯覺，然後一些念頭附著其上，更進一步讓人深陷於這種認知錯誤。”
“我剛才幫你梳理了念頭，幫你消解了錯覺，可以讓你在一段時間內保持正常。但是，那段經曆和記憶會繼續影響你，會讓你產生新的認知錯誤，那個時候又需要重新梳理。”
“隨著時間流逝，那段經曆和記憶的影響會逐漸減弱，一般兩三天就會恢複正常，就算長一些，一般也不會超過一個月，至少我從沒有超過一個月，如果我每天幫你梳理一遍念頭，後遺症的持續時間應該會減少。”
唐益聽著陳念的介紹，目光卻追著他被拿走的手機，吳用拿走手機之後把手機關機，然後從行李箱中取出一個黑色的盒子，將手機放進黑色的盒子之中。
注意到唐益的目光，吳用解釋道：“還有人在找我，以防萬一。”
唐益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理由，同時左手下意識地旋轉新手機，鏡麵與後殼不停調轉，他在想另一個問題。
“老師，你們什麽時候離開。”
陳念微笑道：“吃頓飯就走。”
唐益低頭不說話。
吳用把黑色盒子放在茶幾，向後躺在沙發上，仰起頭，仿若隨意般說道：“如果你願意，可以跟我們一起走，過一段時間，等後遺症徹底消失，你可以自己回來。”
唐益還是不說話，他現在腦子一片混亂。
殺死楊舒和歐陽易，究竟是什麽程度的事情呢？
歐陽易可以殺死楊舒，因為歐陽易有高位超凡的實力，還因為歐陽易和楊舒有仇怨，如果是毫不相幹的蘇小蘋，歐陽易殺死就得付出代價。
唐益既都沒有高位超凡的實力，也與楊舒沒太大聯係，趙青青和餘生會願意為他網開一麵嗎？
可能會，可能不會，唐益現在無法得出結論，他還陷在親手殺人的罪惡感中，心情極度糟糕，沒辦法靜下心來細細思考。
察覺到唐益的猶豫，吳用緩和語氣說道：“你不用現在就做決定，我們先去吃飯，你可以在吃飯的時候好好想想。”
拖延的選擇永遠能夠讓人滿意，唐益點頭接受吳用的提議，然後被吳用打發去浴室洗澡。與歐陽易的一番戰鬥，唐益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跡，臉上身上沾染了不少塵土，衣服也有了明顯的擦痕。
等到浴室傳來明顯的水聲，吳用轉頭問陳念：“怎麽樣？”
“問題不大。”陳念微笑回答。
他們剛才對唐益說的話有幾分真假，或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在學會梳理念頭之後，陳念後遺症的持續時間從未超過一周，但是告訴唐益的卻是一個月。
梳理念頭也不是純粹的幫助，陳念有能力在“裏麵”留下點東西。
至於後遺症消失後，唐益可以獨自回家，那就是徹頭徹尾的謊言了。
當然，謊言並不總是為了自己，在唐益前幾個問題上，陳念也撒謊了，但是那些謊言純粹是為了唐益著想。
記憶可以填充，認知不會改變，唐益以為記憶讓他做出違背本性的行為，其實，是他的本性在順應的新的記憶。
陳念輕輕搖晃手中的茶杯，逐漸涼下來的水又變得溫熱，他喝了口茶，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說到底，誰會不喜歡力量，誰會不想為所欲為呢？
寫書最有趣的時點，是設定了方向和人物，劇情不斷發展變幻的時候。到了結局，細節清楚，故事再無偏斜的可能，碼字欲望極低。嗯，今天存稿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