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殺人者的懺悔
異能究竟是什麽？
唐益身體癱在後座，看著窗外飛速後掠的風景，心中重複這個問題，他想起了很多東西，也明白了他為什麽會殺死楊舒。
記憶回到思維空間。
“死神”那一刀揮下，歐陽易的身體如水一般晃動，片刻便已恢複正常，那一刀仿若幻影，然而多看幾眼唐益才發現，歐陽易身上確實發生了改變——他眼中的憤怒消失了。
那塊高大的白幕上開始出現景象，全是歐陽易過去的記憶，歐陽易站在白幕前靜靜看著，白幕上顧雯的臉纖毫畢現。
唐益茫然看著這一切，異能告訴他審判能夠決定生死，卻沒有告訴他，審判之後還會有這樣一般景象。
歐陽易轉過身看著唐益，臉上帶著奇怪的笑容：“我看過你的記憶了，你真是個幸福的家夥，令人羨慕。”
唐益不知道如何回複，隻能選擇沉默，歐陽易也不在意，側頭看一眼白幕，白幕上正在放映養老院的戰鬥，歐陽易微笑說道：“異能不是什麽好東西，除了用來增加痛苦，它再無其他用處，希望你能夠記住我的教訓。”
“力量沒有好壞，隻是看使用者的用途，至少對我來說，它還能用來保護。”
“保護？”歐陽易的聲音帶著些許嘲弄，搖了搖頭，“當你的力量足夠強大時，保護會變成另一種味道，就像……就像最後一天的我。瞧你臉上的表情，你想說你和我不一樣，嗬，人們總是過於相信自己。”
唐益不想理會歐陽易，他想離開這個空間，但是異能沒有告訴他離開的方法。
歐陽易的聲音忽然響起：“出去幫我殺死楊舒。”
“好。”唐益的回答甚至快於思考，快到令他感到驚恐。
歐陽易的臉上又一次浮現奇異的微笑，說道：“看來你的腦中還留有我的記憶，那我就放心了，你一定會履行承諾。我的願望滿足了，你走吧。”
歐陽易朝唐益揮了揮手，然後唐益被一股力量吸出了思維空間。
……
後麵的一切如同一場夢境，每一個念頭都出自唐益的想法，然而等到他坐上車，開始回憶之前的一切時，他的心中卻又充滿了不真切的感覺，腦袋猶如久睡過後的昏沉，讓人對周圍的一切產生強烈的懷疑感。
異能究竟是怎樣的東西，他的行為又有多大程度源於自發？
小車載著唐益走了10分鍾，在一處路沿停下，司機打開車門，喚了好幾聲唐益才回過神來，順從地下車。
陡然回到空曠的地方，唐益感覺腦袋有些發懵，一個問題一直糾結著他，占據了他的所有思緒，坐在車上還能勉強應付，此刻置身鬧市，無數聲音圖畫爭先恐後湧進腦中爭搶思維，唐益睜大眼睛看著來往行人臉上或喜或悲的表情，活生生的行人，活生生的喜悲，他的心中突然湧出強烈的負疚感。
他都想起來了，在白幕上，他看到歐陽易與趙青青達成交易，歐陽易同意不再嚐試殺死蘇小蘋。
一切本都不必發生。
他不必殺死楊舒，也不必殺死歐陽易，楊舒可能依然會死，但是與他沒有關係。
他隻用出現，忍受歐陽易的嘲諷甚至毆打，等到時間結束，蘇小蘋會活著，他會活著，他們這會兒應該一同離開，他的身體倚在蘇小蘋的身上，笑著告訴蘇小蘋完全不痛。
一切本都不必發生。
唐益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貼著皮膚的溫暖感覺不受控製地跳出，然後是連串的骨裂聲，是屍體撞擊地麵的沉悶聲，是殺人的聲音。
強烈的厭惡感湧上喉間，唐益死死咬著牙，臉上的表情變得扭曲而怪異，兩名男子迎麵走來，嚇了一跳，連忙向右走了幾步，避開這個有些“瘋癲”的少年。
瞧，這個動作，多像當時的蘇小蘋。
不遠處酒店的服務生注意到唐益，快步走到唐益身邊，沒有被唐益臉上的表情影響，露出規範標準的笑容說道：“唐先生，您好，您的朋友正在樓上等您。”
“唐先生？”
“唐先生？”
在服務生的連聲呼喚中，唐益終於壓下那種嘔吐感與厭棄感，回過神來，神色鬱鬱，朝著服務生點點頭。
服務生頭前引路，唐益跟在身後，隨著電梯來到頂樓，敲開房門，陳念和吳用坐在沙發上，一起轉頭看向唐益。
陳念開口問道：“事情怎麽樣了。”
“結束了，蘇小蘋安全了。”
陳念或是已經擺脫了記憶影響，又或者掩飾得非常好，臉上神色沒有絲毫異常，溫聲說道：“你似乎不是很開心？”
“不，呃……發生了一些事情。”唐益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他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於是目光在房間掃視一圈，最後停在陳念腿邊的行李箱上，轉移話題道，“老師要離開了嗎？”
陳念張嘴正要回應，一直沉默注視唐益的吳用忽然開口：“歐陽易怎麽樣了。”
唐益眼神一暗，嘴巴微張，呆了呆又合上嘴巴，沉默片刻，低聲說道：“歐陽易死了，我……殺了他。”
不可能，這是吳用的第一反應，但是他沒有立刻出聲質疑，而是扭頭看向一旁的陳念。
“真話。”
吳用仍然覺得難以置信，皺眉看著唐益，怎麽也看不出殺死歐陽易的可能，於是對陳念說道：“你看一眼？”
“不可能。”
陳念斷然拒絕，上一次查看記憶折磨了他半宿，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恢複，再來一次？那他大概得當很久的“唐益”了。
吳用無奈，忽然想起一個問題，看向唐益問道：“你的異能是什麽？”
“我……”
唐益張了張嘴，又沉默了，其實他還沒有想好應該坦誠到什麽地步，他想要獲得幫助，但是無法確定為了這份幫助，他需要付出什麽代價。
吳用起身走向唐益，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唐益心中的恐慌越來越多，但是他終究毫無動作，眼睜睜看著吳用的手放在他的肩上。
唐益盯著那隻手。
即使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他依然沒能獲得一絲成長，依然拒絕選擇，等待別人施以結局。
他毫無改變嗎？又或者變得更加糟糕了？
吳用不在意唐益的沮喪，精神力自手掌湧出，在唐益身上遊動一圈，然後他收回手，眉頭緊皺，困惑說道：“不可能，為什麽我依然無法在你身上感知到異能的存在？”
“我不知道。”
“真話。”
唐益和陳念的聲音先後響起，吳用心中疑惑更多，盯著唐益瞧了好一會兒，見唐益依然沒打算開口解釋異能，吳用搖搖頭，回到沙發上坐下。
“如果你沒有其他想說的，那麽你可以離開了。”
唐益既不說話，也沒有轉身離開，隻是低頭看著地板。
吳用心中暗定，唐益的出現隻能表明部分態度，而這次試探依然沉默，吳用才能真正確定唐益的想法。事實上，如果唐益有離開的征兆，吳用會立刻起身阻止，他還打算將唐益拐走，怎麽可能輕易讓唐益離開。
吳用扔給陳念一個隱晦的眼神，這種時候，自然要由陳念開口引導。
陳念歎口氣，抱起茶杯，溫聲說道：“唐益，開口尋求幫助並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告訴我之前發生了什麽，老師會想辦法幫你的。”
精神力如遊魚向唐益劃去，唐益側身一步避開，精神力也跟著轉彎，不得已，唐益伸手擋住，精神力與手掌相撞，變成破碎星光消失在空氣中。
陳念驚訝開口：“你能看見？”
“一直可以。”唐益麵顯猶豫，補了一句話，“請您不要再改變我的念頭，那種感覺非常糟糕。”
“我隻是想要安撫你的情緒，你真該看看自己臉上的表情，沒人看了能夠無動於衷，久久陷入這種情緒，對於你沒有好處。”
唐益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冰冷而僵硬，那一定是一副醜陋的麵容，是殺人者的麵容。
唐益深吸一口氣，他很想振作精神，然而這股氣息立刻被情緒擠壓著排出體外，他甚至感覺到比方才更為強烈的疲憊和沉重。
“老師。”
“嗯。”
“如果察看了別人的記憶，會被別人的記憶影響，做出一些不合本性的事情嗎？”
“會。”
“殺人也會嗎？”
陳念立刻明白了唐益的狀態，這副場景他曾遇見多次，無需異能他也能嫻熟應對。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感覺，熟悉的表情，陳念臉上沒有絲毫猶豫，他直視著唐益的眼睛，仿佛看著過往無數病人，聲音和表情無比堅定。
“會。”
少年如釋重負。
哪怕隻有兩章存稿，哪怕隻是多改一遍，寫出來的東西，也能多出幾分意思。話說.……今天好想重裝騎砍，人類真的很難抵擋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