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唐恪
唐恪。
這是一個陌生的名字，是一個久未使用的名字，即使名字的主人聽見，恐怕也要在心中仔細回想，自己何曾時候見過這樣一個人。
唐恪是唐益的父親。
在日常生活中，人們總會與他人產生聯係，衣食住行、工作往來。
這個過程中，名字會被不斷提起。
寬泛來說，人所擁有的一切，家庭、朋友、同事、服務生、顧客，種種，都與名字綁定在一起。
但是唐恪依然幾近忘記自己的名字。
唐恪與普通人不同。
唐恪沒有遠近親戚，他孤身一人來到這個小縣城，從此再沒有離開。
在唐恪與妻子宋淑的婚禮上，他甚至沒有找來一名親近之人，隻坐了寥寥幾桌妻子的同事好友。
妻子宋淑也沒有找來家屬，因為宋淑是個孤兒。
唐恪很有錢。
成婚之前，唐恪一口氣在城中購置了7處房產，全款付清，無有後患。
最令人驚訝的是，唐恪希望將7所房產全部登記在妻子的名下。
隻有一個要求，妻子需要改名為宋清霜。
這甚至不能算作要求，因為那個時候的宋淑願意為唐恪做任何事情，遑論一個改名。
他們成婚了。
在這之後的日子，唐恪沒有尋找固定的工作，他的生活局限於家中那間寬敞的書屋。
除去偶爾與妻子出門遠遊，大多數時候，唐恪每天一個人看書，從早到晚。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十七年。
在唐益出生之後，唐恪需要出門的理由多了一個。
盡管如此，出門依然是一件罕見稀奇的事情。
缺乏與陌生人的交往，缺少與旁人的聯係，已有太長時間，唐恪沒能從別人口中聽到過自己的名字。
他太久沒有出門了。
所以，當眼前刑警笑著向他打招呼時，唐恪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妻子宋清霜挽著唐恪手臂，輕輕扯動，提醒唐恪回話。
“衛隊長好，我是唐益的父親唐恪，這是我的妻子，宋清霜。”唐恪握住衛國伸出來的手。
“唐益是個好孩子，他給我們提供了不少幫助，隻是因為牽涉到一些事情，暫時需要讓他在刑警隊待兩天。”
衛國笑著說出這番台詞，心裏依然驚訝於眼前夫妻二人的姿容氣度。
恃勢易眼飛揚，無權易態卑躬，目光平和，舉止有禮，氣度自身。
當然，外貌上佳，唐益應當是遺傳了父母的優點。
衛國領著兩人一同前往趙青青房間。
高中時候，父母還能維持對子女動向的關注，想要將唐益和蘇小蘋留在刑警隊，自然需要通知他們的父母。
趙青青把這件事情交給衛國，衛國聯係了唐益和蘇小蘋的父母，說辭自然是“有功勞、幫忙調查”之類不會引起父母擔心的話。
蘇小蘋的母親約好晚些時候來訪，給女兒帶一些衣物，而唐恪夫婦放下電話就趕過來了。
房間裏，唐益和蘇小蘋從各自裏屋出來，坐在沙發上安靜等待。
見到父母，唐益沒有太過激動的表現，趙青青已經和他談過，超凡世界的信息不能透露給普通人。
看到趙青青認真的神色，唐益不會冒險嚐試。
唐恪朝兒子點點頭，偏頭端詳兒子身旁的少女，沉默不語。
而宋清霜的反應直接多了，她臉上帶著二八少女般明媚笑容，笑著靠近蘇小蘋：“是蘇蘇嗎？”
“阿姨好，我是蘇蘇，叔叔好。”
蘇小蘋甜甜應了一聲，唐益神色有些尷尬，悄悄向父親走去，結果才邁出一步就被母親拉了回來。
“母親，我有問題和父親談。”
另一側沙發上趴著的悠悠聞言，扭頭看一樣唐益，右手微動摁下通話按鈕。
悠悠的動作太快，在場無人注意。
宋清霜含笑說道：“什麽問題這麽重要，過兩天再談不行嗎？”
看起來態度和藹，但是有種拒絕會很慘的感覺。
蘇小蘋抱住宋清霜用來抓住唐益的手，笑著說道：“阿姨，讓唐益過去吧，我想和您聊天，但是唐益在的時候您眼睛裏隻有他了。”
宋清霜發出歡暢的笑聲，鬆開右手，摟著蘇小蘋朝沙發走去。
唐益重獲自由，看著母親和蘇小蘋言笑晏晏，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快走幾步來到父親身旁，唐益思索自己的問題。
當然不是異能相關的問題，隻是關於今天餘生的那個說法。
“父親，俠以武犯禁。如果一俠殺人，依法當死，官府選擇免去罪罰招安他，這有道理嗎？”
“當然沒有。”
衛國插話，他對唐益有好感，認為自己有必要幫助唐益樹立正確的價值觀。
看了一眼安靜傾聽的唐恪，衛國說出自己的觀點：“既然犯法，那就應該在法律範疇裏解決。如果情有可原，可以酌情減刑，真要招安，必須等到犯人承受應有的懲罰之後。”
衛國同用“招安”這個詞，作為黨員，討論時政最好還是借用一些不會引起有心人想法的詞語。
唐益沒出聲，他與衛國的看法相差不大。
因為一人有用而“越過”法律，法律本身的公正和權威便失去了意義，它帶來的隱性損失難以估量。
犯人可以改過，但是必須先受到懲罰。
唐恪沉吟片刻，問道：“這樣的俠客，天下間有多少？”
唐益遲疑回答道：“數百。”
“局勢如何，法規已定，條例完整，政治清明？”
唐益皺眉想了會兒，民眾甚至都不知道超凡的存在，針對超凡的法規自然無從談起。
超凡擁有常人無法企及的偉力，自然難以用普通法律進行約束。
至於政治……他不懂這個。
思考片刻，唐益回答道：“大俠獨一檔，暫時沒有針對大俠的律法。”
唐恪一愣，細細揣摩唐益話中“大俠獨一檔”的意思。
一邊的衛國似乎也領會了什麽，神色有些陰鬱，沉默不再說話。
好一會兒，唐恪出聲說道：“可以千金買馬骨，可以驅虎吞狼。”
唐益明白了，心中隱隱有些失落，父親也認可餘生的做法。
“隻是道理而已。”
唐恪感覺到兒子的沮喪，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頭，笑著說道：“書上還有說，行一不義，殺一無罪，而得天下，仁者不為也。”
看見唐益抬起頭，唐恪繼續說道：“書上的道理，不是告訴你必須這樣做，而是給你一個新的視角，告訴你事情也許還有其他的可能。”
“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有些東西隻能隨著年紀的增長慢慢領會。”
“對你來說，思考這些東西還太早了。等某一天，你有能力做出決定，然後別人罵你錯得離譜。那個時候，你自然知道哪一個道理能夠真正說服你。”
唐益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一旁的衛國仍在想著自己的心事。
屋外，趙青青站在門邊，低頭沉思片刻，轉身離去。
熬夜令我疲憊，疲憊令我斷更。昨天沒寫，今天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