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做個普通人

  新曆20年4月8日，周二，晴。


  唐益做了個夢，似乎是個糟糕的夢。


  掙紮著起身，夢裏的故事如冰雪般消融，唐益蹙眉感受故事的餘韻，但是無論怎麽努力，依然無法回憶起故事的詳情。


  隻記得和那個死去的少女有關。


  時鍾指向六點三十，唐益起床洗漱，一如往常。


  天台的事情順利解決了。


  警察到來之後，陳念帶著唐益直上天台，每個警察都試圖阻止，但陳念說一聲上去給警長提供信息，警察便點頭應允，放兩人上去。


  到了天台，警長正在和手下討論裂痕，陳念走過去說“很早就有，一直沒來得及修”，所有的警察都點頭認同，再不糾結裂痕問題，甚至筆錄也沒有記下這個異常。


  陳念徹底操縱了他們的念頭。


  這就是異能者，在他們麵前，普通人像貓咪一樣可愛而無害。


  唐益感覺自己應該欣喜，因為他也是異能者，異能者對普通人壓倒性的優勢，意味著隻要往前再進一步，他就能越過成千上萬人，輕易獲得普通人不敢想象的生活。


  但是當他走上街道，看著來往人們臉上的笑容，他發現自己並不願意踏出這一步。


  唐益是一個缺少勇氣的人，一直都是，他厭惡改變，厭惡意外，厭惡期待，他喜歡藏在別人的身後，做一些簡單的事情，心安理得地享受強者的饋贈。


  他不想成為那個遮風擋雨的強者。


  向前一步，成為異能者，獲得更強的力量，進入政府組織，然後呢？


  成為一個強大的人，奔波勞碌，保護那些弱小的普通人，然後死於某次拯救行動中？


  唐益自認愚蠢而懦弱，承擔不起這樣的重任，他隻想安穩活著，最好能和陳念一樣，隱藏在高中過著悠閑舒適的生活。


  唐益和夏楠鶯不一樣，他的家庭富裕，不需要衝上一線博取財富和地位。


  想明白這個問題，唐益的腳步也輕鬆幾分。


  他決定找個時間和陳念談談，在陳念離開後，他想繼續這樣“普通”下去，他的家庭不缺十萬塊，他也不需要那個“免試”的機會。


  雖然心中仍有淡淡的遺憾，但是這就是他的決定，那個女人，之後大概會過的不錯吧。


  踏入校門，空中噗得一聲，蹦出一個老山參。


  皺巴巴的臉，兩隻纖細的手，黑洞洞的眼睛裏兩者幽幽綠火。


  自然是榕爺。


  “小唐今天沒遲到啊，這才對嘛，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想要保持良好的成績，你得每天與自己的懶惰作鬥爭，不能放任自己。”


  唐益打了個哈欠，沒有回話，這裏畢竟不是早自習，能夠把說話的聲音蓋下去，如果他現在回話，在旁人眼裏大概就是個自言自語的傻子。


  沒有得到回憶，榕爺十分生氣，一抹鮮豔的紅色從下往上蓋住它灰褐色的身體，它怪叫一聲，飄過來蓋住唐益的眼睛。


  唐益停下腳步，既然能夠看見老山參，自然也會被老山參遮住眼睛，眼下唐益看不見路了。


  唐益歎口氣，自言自語般說道：“昨天怎麽就突然沒了呢。”


  聽到回話，榕爺從唐益眼前挪開，留下一直眼睛讓唐益走路，嘴裏回話：“榕爺的時間很珍貴，不能天天在外麵飄，家裏十三房小妾等著我寵幸，你不能知道榕爺的辛苦。”


  唐益已經知道榕爺的性子，不會把老山參的話太當回事，老山參也許一個人呆太久，腦子不是太清楚，總是會把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當作自己的經曆，又總是在各種不一樣的情緒中突然轉換。


  “又是漫長的一天，好像早點回家。”


  旁邊有個快步走過的男生轉頭看了一眼，低聲嘟囔一句，沒太在意，畢竟大多數學生都想早點回家。


  榕爺徹底從唐益的眼前挪開，饒有興致地看著走過的男生：“小家夥，以為是和你說話嗎，小唐是在和榕爺說話，你可沒有這個資格。”


  說完落在唐益的肩頭，歎口氣說：“最近並不知道怎麽回事，每個小時都得回家待幾分鍾，明明以前整天都可以在外麵。唉，家裏隻有榕爺一個人，太冷清了，榕爺不想回家。”


  唐益理智沒問十三房小妾怎麽消失的。


  一路默契對話，到了教室之後換成筆談，之後早自習，唐益本以為需要費一番功夫，沒想到說了聲需要安靜學習，榕爺便自覺消失。


  榕爺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應該說妖。


  唐益好笑地想著，不知道應該將榕爺歸為什麽種類，如果問榕爺，它肯定要說，榕爺就是榕爺，不是人也不是妖。


  既然決定不暴露自己異能者的身份，唐益又恢複認真聽課的狀態，在普通人的世界裏，優異的成績可以獲得許多便利，還能讓自己在未來擁有更多選擇權。


  除此之外，課間閑暇時，唐益依然在用轉硬幣的方式提高自己的異能強度。這個世界隻會越來越危險，增強自己的自保能力，總好過遇事無能狂怒。


  接下來的時間難得的平靜，正常上課，下課，沒有軍車，沒有死亡，隻是平靜祥和的學生生活。


  1班的學生似乎沒有受到影響，全身心投入學習之中，倒是其他班級走廊上總能看到三五人聚在一起，每當有人走進便會投以警惕的目光，聽榕爺說，他們大多在討論自殺案的各種內幕。


  那個死去的姑娘名叫顧雯，1年3班的學生，家境似乎尚可，那對夫妻隻有這一個女兒，母親見到女兒的屍體哭暈過去兩次。


  警察沒有糾結唐益留下的痕跡，對於自殺案倒是調查仔細，3班每個學生和老師都接受了問詢，實質的調查結果應該還需要不少時間。


  校長聽說非常憤怒，隔層樓都能聽見校長在辦公室咆哮的聲音，3名異能者的出現本意味著前途無量，而眼前這個自殺案則讓校長的未來多了一絲變數。


  這些信息都是從陳念那兒聽來的，擁有心靈異能的陳念，可以輕易獲取各種流言和真相，不過看陳念談起時無所謂的表情，這些東西大概隻是陳念日常生活中的調劑品，用來打發些許時間，而不是為了解決任何事情。


  聽唐益說不打算進入政府，陳念略有些意外，但也沒有多說什麽，倒是吳用的神色有些欣賞，這家夥天然反感所有的權力組織，欣賞任何對權力組織有警惕之心的年輕人。


  時間就這樣匆匆過去，唐益踏出校門的時候還有些恍惚，這一天無波無瀾地結束，唐益竟然還有些不習慣。


  因為各種意外，月測被延後到周四，唐益踏著月色回家，心想自己這次大概能夠提高一個順位。


  他有些過於樂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