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永生和熵
什麽是道？龍曦前世在花國上學時，從來沒去想過這個問題。
雖然他當時看過許多仙俠小說，裏麵也引用了無數次老子《道德經》中的名句，但具體什麽是道，他依然說不出來。
直到穿越至這個修真世界，接觸到靈力和法術，又聽聞幾個修真門檻涉及的知識，他才對‘道’這個玄妙的事物，有一些自己淺薄的認知。
不過眼下，他聽老樹問道於自己，想著不能將自己的淺薄認知說出來丟人，於是穿越者裝X的習慣發作，朗聲發言：“道可道，非常道！”
“咦~”老樹再一次發出驚訝地聲音：“你竟然是胡青牛的門徒。”
什麽？龍曦不明白這話的意思，不敢貿然接話，愣在哪裏。
“哎喲~，你似乎不知道這話是胡青牛說的。”老樹更覺得奇怪，不過他也沒深究，而是繼續問道：
“胡青牛認為這世間的一切規律，都是不能言說清楚，隻能意會的。孩子，你覺得也是如此麽？”
‘道可道，非常道’是這個意思？龍曦心裏一陣木然，決定以後不再裝X。
“小子不知。”他老老實實地回答，心中暗道這胡青牛莫非也是個穿越者？
“其實我卻覺得，這話應該改一字，便是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老樹這次沒有再笑，而是發出長長的歎息。
過了片刻，它對龍曦解釋道：“這話的意思是說，這世間一切規律都不是永恒不變的，而是隨著環境的變化而改變。
這世間一切認知也不是絕對存在的，而是隨著世界的運行發生改變。”
“我當年和胡青牛說，你認為無欲便能對世間規律洞察清明，謂之玄之又玄，眾妙法門。”老樹頓了頓，笑著繼續說道：“哈哈，我卻言，唯有立人立己，才可勘破乾坤。”
老樹說完，又抖落樹葉笑了一陣，但它見樹下少年依然是一副聽不懂的懵逼模樣，覺得有些無趣，止住笑聲。
龍曦上學時，便不喜歡做文言文解讀的題目，如今聽老樹說的這些玄乎其玄的話，就如聽馬哲老師解說革命真理一樣，哪裏明白說的是什麽意思。
場麵一時沉默，老樹歎道：“現在的孩子，修仙問道都隻學功法，不求天道麽？”
“額……”穿越者一時尷尬，連忙問道：“真人，這世間永恒不變的就是一直在變化，既是天道嗎？”
“呼~”老樹歎口氣，樹下刮了陣旋風，待旋風卷走落葉，才聽見它幽幽說道：“曾經我也以為這便是天道，能讓人永生的唯一之路，就是順應這條天道，隨著世間的變化而變。”
“後來我才知道，我的立意便是錯了，這世間就根本沒有永生之事。”
老樹的話讓龍曦一驚，他趕忙問道：“不是說修煉至化神，便可以長生不死，在天地間逍遙快活麽？”
“哈哈，長生不死。”老樹笑彎了腰，“我以前也一直是這樣認為的，直到我創造出這個世界，我才發現……”說到這裏，它話語中充滿了痛苦，樹上的枝幹也在這痛苦情緒中扭曲。
“我才發現，根本就沒有不死，這世間萬物，大到日月星辰，小到沙粒蟲蟻，所有的一起總是在沿著一個方向前進，那便是死亡。”
“為什麽會這樣？”龍曦覺得明陽真人的話，顛覆了他的三觀。
他從和陸炡侃的溝通、龍坲的交流中知道，這個世界的化神修士，就是沒有壽命限製的，也便是無數本仙俠小說中說的長生，或者說是永生？
在今天之前，龍曦認為這個修真世界，最重要的一條真理便是：修煉到極致，便能不老不死。
但，按明陽真人所說，這條真理，根本就是錯的？
“因為支撐這個世界存在的物質，總是在不斷地被消耗，等到消耗殆盡的一天，便是死亡的一天。”老樹話語中滿是淒涼無奈。
物質、能量、熱力學定律，熵……
穿越者腦海中，電光火石一般劃過上學時背過的熱力學第二定律。
不可逆熱力過程中熵的微增量總是大於零，在自然過程中，一個孤立係統的熵隻會增大，不會減小。
“事物總是從有序朝著無序發展，宇宙將會永遠地走向黑暗和滅亡。”龍曦對老樹複述高中物理老師在課堂上的話，突然回想起老師在解說這條定律時，也是如老樹一般，話語裏盡是無奈。
“是啊，一切都是以死亡為終點，悟到這條天理，我就知道我的丹道是錯的，沒有永生.……”
“丹道錯了會如何？”
“丹道錯了，我的神魂大道從根子上就錯了，當時我便陷入心魔，腦海中一直問著自己，修道不為永生，又為何修道？
這個問題，我無法解答，肉體承不住神魂，於是隻能兵解肉體，依托於我所創造的世界苟延存活了。”
似乎也沒什麽不好？龍曦撓著頭想道，可能是太孤單了？
“我帶你到我的世界中，轉轉看吧，這裏還是很美麗的，也讓你先適應一下這種飛行。”老樹說完便用樹枝將少年卷住。
適應什麽？龍曦心裏一愣，就見卷住他的枝條肆意生長，他仿佛坐在雲霄飛車裏一樣，在天地間穿梭。
暈頭轉向一陣後，他才適應了枝條舞動的節奏，看清了這方世界的樣貌。
這是一個寧靜的小山穀，綠樹成蔭，青草遍地，鮮花盛開，蝴蝶飛舞，一切都是那麽的祥和美麗，唯獨沒有人煙。
卷著龍曦的樹枝上，一片樹葉向他問道：“這方世界如何？”
“似乎世界不大，也沒有太多生靈？”龍曦看了眼長出眼睛和嘴巴的樹葉，感覺很奇異。
“是啊，這是一個並不完善的世界，可惜我當時已經沒有時間去完善它了。”樹葉閉上眼睛，有些無奈。
“丹道錯了，有這麽可怕嗎？連您這樣的老祖都不能解決？”龍曦以為丹道就是像寫論文一般，隻不過寫的不是學術論文，而是修行大道論文。
難道論文寫錯還會影響修道？改一下不就好了？
老樹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孩子，你的人生意義是什麽？”
“我的人生意義？”兩世為人，穿越者從未思考過這個嚴肅的哲學問題。
在花國的時候，他從記事起到小學畢業，似乎就隻是在吃、睡、學、玩中切換，那個時候，人生意義也許便是趕緊寫完作業，玩把遊戲，看頁漫畫？
初中到高中，人生的意義就是刷題、考試，拿到好成績後獲得老師的讚賞，父母的表揚？
上大學了，人生的意義就是努力不重修的同時，玩玩遊戲，刷刷小視頻，看看穿越小說？
穿越後，人生的意義就是掙紮求生，或是解決修真路上遇到的一個個問題？
兩世加起來活了近三十年，龍曦才發現這個問題真的好難。
一時間他被老樹問懵，不知該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