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探求
眾人在衙門內院飯廳坐定,庭悅給殷家兩兄弟使了個眼色:使勁給他們灌酒,特別是張若智和季維兩個,別放過。
京官到外地,要自升一等品級,她領的是從七品上的官職,再提一等與張若智勉勉強強能攀上同級,他也謙遜,二人推讓幾回,庭悅就大大方方地上了正座。
她雖然不咋能喝酒,但確實是很能吃,自打出兵往北,營裏的小米粗糙不好下口,她打小吃得好營養足,個頭比軍營裏的兵蛋子還高壯些,好不容易改善夥食,哪有給別人省錢的道理。
殷家兩兄弟也很能吃,於是三個吃貨使勁勸下頭的幾位大人多吃點,庭悅用手中佩刀大塊剁肉,刀尖做叉子給每人分了一塊,今日正好留在衙門加班的另兩位判司被庭悅的架勢嚇出了冷汗,直歎現在的酒桌文化真是越來越狂放,社畜真是越來越難當。
張若智要給他敬酒,庭悅就擺擺手,您等等,你這兒的白麵也太太太香啦,我再吃幾口,誒呀張大人你酒杯都端起來了,那就先幹一杯嘛,不幹?你是不是不行?
殷家兩兄弟還在旁邊幫腔:咱們樓大人女子也做得到千杯不倒,張大人可別客氣,反向酒桌PUA,誰都沒有他們仨會整。
張若智被灌得不行,就去外麵吐,庭悅就幫他拍肩膀:“張大人您這也太不行了吧,我還沒玩夠呢,你們甘州最漂亮的公子姑娘明兒叫幾個過來唄,我還想玩玩呢。”
完全是小爺我提前來就是想到你這撈一筆的架勢,他吐地神誌不清,連連說好。
晚上他們都是在正廳睡的,眾人醒來時都已接近正午,隨便一碗白粥下肚,張若智記起來庭悅昨晚說自己還沒玩夠,連忙派昨晚被迫加班應酬的那兩位大人出去給庭悅帶點樂子回來。
庭悅拉著張若智繼續嘮,她雖然沒吃過豬肉但是見過豬跑啊,使勁誇張大人會做人,在甘州這個地方實在是埋沒人才,誒呦喂你是不曉得京城平康坊的姑娘公子,穿半件衣裳就上街跳舞,那場麵……嘖嘖嘖。
她越說越起勁,拉著張若智手臂和他稱兄道弟,豪言壯誌地鼓搗說自己一定要帶張兄去京城鬆快鬆快,那姿態真是比全京城最紈絝的少爺還要狂妄七八分。
然後,庭悅就拉著他欣賞了一下午據說全甘州最俊美的公子哥跳的舞,跳完了她還拉過那位陳公子的手直誇他手嫩。
然後,他們仨打著找樂子的旗號又拉著張若智喝了一晚上。再醒來,兩天除了他憋得不行隻能去內室出恭,壓根沒逃離過庭悅的視線。
他的下巴長出了細密的胡茬洞,庭悅伸手去摸,刺刺的,是真胡子。
她心下明白幾分,不等他醒,先帶著殷大眼和殷小眼去衙倉查賬。
衙倉外頭置張小桌,季維正在那邊打算盤,庭悅走過去順手抄起一本,隨意翻兩頁,問道:“做倉簿的總要自己寫賬,季大人很辛苦吧。”
季維連忙拱手謙虛,道:“不辛苦,本就是下官分內的事。”
庭悅點點頭,又翻了幾頁,季維這手字實在不好看,不像是規規整整經曆過科舉上來的人。
我朝考試看重考生的書法,甘州倉簿,好歹算個重要的小吏,就算沒有舉子願意幹這活,窮秀才想做的那是格外多。
庭悅記得他爹當年在交州就招了倆秀才給他做倉簿,那倆曉得自己去能去衙門上班的時候可高興了。
她不動聲色道:“這兒的賬目可全是你寫的?”
季維搖頭否認:“張大人說糧銀是細致活,總要自己盯著才貼心,您瞧,這些都是他自己記的。”
庭悅接過賬本一瞧,呦嗬,這字寫的比季維寫的還要難看。還真不是庭悅胡說,讀書人寫字大多被先生好好教過,起峰轉折須有力道,講究力透紙背字有風骨,季維和張若智的字像是屠夫拿了繡花針,照著描出來的。
隻能說是他倆描了那麽多年,字有模有樣了些。
“季官人辛苦,這些賬目我先看著,你去瞧瞧張大人醒了沒有,你把他叫醒後兩個人梳洗梳洗,再一起來。”她不動聲色,手輕輕扣住桌麵。
季維連忙拱手應聲,往前院去叫人。
“你們去後頭點下銀兩,等會那兩位來了,先在暗處待著,莫叫他們頭一眼就能看到。”庭悅對著殷大眼殷小眼囑咐幾句,自己也坐下,開始看賬。
蛛絲馬跡裏頭,庭悅心裏已經明白許多。
自打她學武以後,腰間就會掛一筒弩箭,打開來,柄端有墨痕的箭頭淬了毒,沒有墨痕的就是普通有彎鉤的弩箭。
她輕輕摩挲,思索良久,選了根沒淬毒的,箭尖向內,藏於袖間。再仔仔細細地對了一會賬,他二人雖字寫得不好,中間的格式也有疏漏,好幾處的賬都沒算平,庭悅隻記下來折個角放在一邊,神色如常。
等了良久,才見張若智和季維理好衣裳進來,果不出她所料,他應當仔仔細細地剃了一遍胡子,下巴光潔如新。
心中想法得以印證,她站起身,微笑道:“衙倉裏頭的銀錢多,我一人點不清楚,二位隨我一起點吧。”
說完,她引著二人往裏走。曉得後頭的人想對著她的脖頸下手,猛回頭,將袖中箭朝外,對準季維左肩骨下處狠紮後立刻抽出,箭頭彎鉤帶出血肉,心中發狠,迅速將箭頭刺入張若智的右肩。
“給我擒住他們!”她怒喝一聲,在暗處的殷家兩兄弟早聽得聲響,直撲過來把他們的雙腕死死兜住。
庭悅將弩箭從張若智肩處抽出,崩出的血有兩滴落在她的臉上:“給他們脫了外裳立刻包紮了。”
她沒紮到要害,頂多是弩箭尖端彎鉤有刺,更痛罷了。
張若智本以為她就是個過來耀武揚威找樂子的,根本沒意識到她居然敢直接下手傷人,痛得麵色發白,不停吸氣,努力做出一副鎮靜的模樣:“樓官人這是怎麽了,張某是朝廷命官,怎可隨意挫傷?”
“包好傷口,就拿麻繩捆了。”庭悅手中的弩箭帶著血紅,有塊肉還嵌在彎鉤裏頭,“呦,你還曉得朝廷命官不可挫傷呐,本官勸你一句,莫以為麵具戴久了摘不下來就是真的了,該招就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