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女皇陛下
“這天下良臣擇主而事,樓家傲骨錚錚,陛下當時曉得世上還有樓家人在世,是很高興的。”秦大人估計是看出了庭悅的為難,“乃父清明,不畏強權,陛下讚許,將你父親這個一直做司戶的調去大理寺,也是這個緣由 。”
這話術,這轉折,不愧是吵架無數次抖抖衣塵大家依然是好朋友的老狐狸,擺明了給庭悅台階下要她替父表忠心:“伯樂之恩,樓家小門,自是粉身相報。”
秦大人對這個回答很是滿意,說起向陛下報恩眼睛裏居然泛起了晶瑩:“陛下待這天下,都是恩重如山的。當年四王爺被四明皇所俘,陛下領著二十幾個兄弟爬上四明山從後麵包抄,寒冬臘月,四明山又高又峻,連隻鬆鼠都不得,弟兄們餓得很,陛下就叫人把她的戰馬殺了,我們飽飽喝了熱湯,直衝山腳下的四明大營。”
“那是陛下最喜歡的一匹戰馬,叫馳月。”秦大人說起這件事心中就覺得唏噓,“我以前也不服呢,才幾歲的女娃娃,就能做領兵元帥,喝下陛下的馬湯,我就發誓,這輩子跟定她了,死也要跟著這樣的人爭天下。”
可惜先帝第四子四王爺沈得明雖被陛下救回,可似乎是在四明大營裏頭被四明皇弄地嚇破了膽,後頭幾年一直戰戰兢兢的,沒留下一個後嗣就去世了。
庭悅這些年也算是聽過一些女皇的事跡,然而這些事實實在在地從親曆者嘴巴裏說出來依然有別樣的光彩,她抓緊了衣袖:“陛下是天望所屬,天子品德,我們做臣下的隻有敬服的。”
秦大人擺擺手,解惑道:“那你是真不曉得陛下當年的威武,一個姑娘家長得比男子還要偉岸,用的弓比我的還要大些,弟兄們怕強軍,她打馬第一個上前,如此神力,如今滿朝將士,還沒有一個比得上的。隻可惜……”
“可惜什麽?”庭悅正聽地入迷,都忘記了要吃一口糕點。
秦大人重重地歎口氣:“陛下生下二皇子以後,氣力就大不如從前,雖說依然佼佼,可陛下心裏肯定是難受的,所以她才會這麽喜歡你。”
說完這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庭悅。
庭悅惶恐地低下頭,連連說自己不敢。
秦大人輕笑一聲,伸手拿帕子擦嘴,繼續和他們幾個說排兵布陣,眼見著日薄西山,他看著庭悅一笑:“你也要為將來打算,不如明日起就跟著你的武先生練弩弓。”
第二日武先生沒來,各部官員沒來,秦大人沒來,陛下來了。
她上來就輕輕搭著庭悅的肩膀,領著幾位學生對著書館裏頭的那張大地圖分析戰局。
女皇指著自己當年打下的幾個重要城池,努力回憶自己當時的排兵,眼睛裏頭有著別樣的光。
這些年陛下後宮裏頭是真沒有出過侍君們拈酸惹醋的新聞,陛下處理朝政的水平大概率也是為了戰爭服務,每一個戰略位置城市的發展地極好,估計她興趣最大的就是打仗,登基後還親征過幾次,如今雖然親征不動了,可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也是很痛快的。
庭悅見陛下的眼睛總盯著龜茲國,心下了然。
陛下現年已四十又九,這年紀放現代算是年輕,可是放帝皇身上已經算是過一天少一天了,如今我朝嶺南、吳越乃至遼地一帶已經安定,唯獨西域還不太平,她的心思也好猜,如今膝下兩位皇子,沒有一個有她當日之才幹,她必須得趁著自己在朝,把西邊給平了。留給兒子一個萬歲太平的江山。
西域那邊小國諸多,又連著吐蕃,在西邊必須打下一個關口,將西域與中原貫通,才能做縱深謀劃。
“怎麽這一塊是空的。”鄭曰仁跟著陛下的視線,將目光轉向吐火羅和波斯以及西域天竺全都圍著的一塊空區。
徐化鯉摸著下巴,看著陛下試探著說:“許是此地縱深,還未探得?”
“不,我瞧著應當是此地多山,部族順山勢而發展,各地之間雖流通少,但也算是互認,雖難以成國,但也難打下來。”總算到了庭悅高中時最喜歡的地緣話題。
女皇的眼睛微眯,露出饒有興味的神色:“行止何出此言?”
庭悅好歹學過大陸板塊七大洲五大洋各種氣候地緣環境,哪裏是熱帶哪裏是寒帶等一係列知識,她緩聲解釋道:“若這地方是平原,學生不敢打包票,天竺波斯國還有吐火羅或許國力不夠,但西域肯定願意把這塊地給吃下來,連西域都打不下,這一片地方的地勢一定是易守難攻,易守難攻卻不成國,想來這一片不僅邊緣,連裏頭都是山。”
“說的有理。”女皇讚許,“還有呢?”
“鴻臚寺的大人曾經和學生們提過,天竺與波斯兩國關係一向不錯,然與吐火羅的關係就一般,追究其原因,不過是天竺與波斯之間隔著這一塊空地,卻與吐火羅接壤罷了,陛下若是能破龜茲城,在西域設都護府,想來也不會把這一塊地拿下來。”
陛下不置可否,旁邊彭祖道心急:“為何不拿下來,我想我朝兵馬是打得下去的。”
庭悅輕輕點頭:“是打得下去,隻是若打下去了,就會與諸國接壤,如今看要了這麽一塊地,疆域確實大了,可這一塊東西,使之無用棄之可惜,倒不如幹幹脆脆地不用,其一,做屏障,其二嘛,做棋盤。隻是……若做了棋盤,怕是裏頭的百姓要遭殃。”
女皇輕輕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很聰明,也很仁善,所謂大國之道,自是要庇佑底下小國,若他們願意歸順,我等自要給處所容身,泱泱大國,所謂愛民也當看高一些,千山萬水,哪國的百姓不是百姓,你們可記住了?”
聽起來像是女皇是個巨大的聖母,其實不對,如今所有能探得的疆域裏頭,我朝已是最強盛的國度,就算是當年與陛下打得一個平手的吐蕃,如今也是乖乖設立都護府年年給陛下送禮。若不是西邊有高原高山阻擋,以我朝國力確實打不過去,若是生產力足夠,庭悅覺得女皇能提前幾百年搞一場環球航行。
眾人齊齊行禮,道:“學生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