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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內學

  那些同僚曉得陛下想讓庭悅進內學,不由得打趣樓修遠命好,怎麽能生出個這麽好的閨女出來。


  我朝無論是進士還是舉人,要想做官,就都得通過吏部的授官考試,就算你是甲榜的考生也不例外,大部分考生都會由考官根據其所長和自己的心願,下放到三府九寺學習一段時日。


  譬如庭悅的同科第七黎少昂就定在大理寺,跟著樓修遠學點刑部的事,同科第十二的宋惠中則是去了鴻臚寺。


  還有一些陛下比較喜歡的進士,就會被親點入國子學分管的內學。


  與其說是內學,倒不如說是陛下在宮城裏頭開辟的一個學館,來上課的老師是由陛下指定的內朝重臣,學的差不多了也是由陛下親自給內學的考生定官位的。


  我朝科舉一向有一條鄙視鏈,進士看不起舉人,甲榜看不起乙榜,進內學的這批人屬於頂端,隻要庭悅將來不搞謀反不亂貪汙,基本這輩子就是安安穩穩地從九品官升到正三品榮休,堪稱高級版鐵飯碗。


  上元節那日,庭悅著一身胡袍,外頭披件陛下賜的赤色掐金絲的鬥篷,頭發梳成幹脆利落的朝雲近香髻式樣,她的個子如今已經穩穩地和父親樓修遠平齊,和崔季由不相上下,跨坐在馬上,反倒比清瘦的徐化鯉更添幾分英氣。


  不曉得是哪位姑娘起的哄,眾人都在往徐化鯉身上扔彩綢和果子。


  麵上鎮定實則內心慌得一批的庭悅無端被一塊帕子直直地砸進懷裏。


  隱隱聽得一聲娘娘的男音:“樓官人真是好相貌,奴家心中欽慕不已哇!”


  “看來行止兄很得京中兒郎的歡喜呢。”徐化鯉偏歪一下腦袋,打趣道。


  “再如何也比不過化鯉你啊!”庭悅哼笑,手緊緊拉著韁繩,緊張兮兮地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掉下來。


  徐化鯉看著她胯下的白牡丹,沉聲道:“果真是陛下選的馬,方長成便能於鬧市馱人且無驚無懼,是匹戰馬的料子。”


  庭悅高興:“陛下愛馬,賞給臣下的自然不會差。”


  正月二十,庭悅陪著二姐庭語過完了及笄禮後,就乘著車馬帶著白牡丹,進入宮城。


  內學是一片巨大的書館,外頭是一片大到可以跑馬的習武場,旁邊有幾排屋子,是內學的學子們各自的住所,隻要進了內學,就可以住在宮城裏頭。


  內學開兩年左右,裏頭的學生基本就被陛下點名任官了,等再過一年,新的殿試結果出來,再重開內學。


  今年進內學的學子共六人,除了文科殿試前三甲外,還有鄭曰仁,武科進內學的兩位,殿試第二是駐守東突厥一帶的女將軍許知年的嗣子許青山,殿試第三彭祖道。


  武科殿試第一的楊公子,被陛下扔去京郊大營直接試著領禁衛兵。


  六人進了內學,就不分什麽文科武科,跟著一樣的老師上一樣的課,致力往文武全才之路發展。


  許青山遺傳了胡國公的大胡子,唱起歌來五音不全卻餘音繞梁,和隻會唱道情的鄭曰仁一起跟著律學派來的女先生學古琴誦吟,堪稱內學一大奇觀。


  你不嫌棄我唱的爛,我不嫌棄你品味差,你唱我和的,倆音樂鬼才居然生出英雄惜英雄的純粹感情,每天下了學沒事幹就騎馬去思飲居下館子。


  內學的其他人也被他二人邀請過,以實在受不了這倆貨一喝高就唱歌摧殘別人耳朵的習慣告終。


  雖說內學裏頭都是男人,可除了徐化鯉和庭悅還有年僅十七就能拿武科甲榜殿試第三的彭祖道三人還沒成親,另外三個都已經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幾位夫人偶得陛下允準,還會送些好吃的來,庭悅就經常和彭祖道一起去蹭吃蹭喝,徐化鯉沒那麽閑,因為,他要相親。


  “悅姑娘倒是一點沒變,和小時候一樣愛吃。”彭祖道陪著她在習武場席地而坐,人手一個崔夫人帶來的櫻桃畢羅。


  庭悅迷迷瞪瞪地回頭:“什麽?”


  彭祖道急了:“你忘記我了啊,我們在江陵見過的,我當時還和你說要跟著陸小爺一起學武的啊!”


  庭悅一拍腦袋,對著彭道祖那張寬闊粗糙的臉使勁回憶,隱約能看出一點他小時候的樣子:“啊?你是寶根?”


  當年在江陵,問她刀和劍的區別,說自己想要和陸雲起一樣的小流民,如今竟是武探花了。


  彭祖道憨厚地撓了撓腦袋,自打他跟著盧國公進了京郊大營,日夜努力,飯又吃得多,力氣自然足,後頭國公爺見他雖無多少天資,卻是個真正肯吃苦的,就要他走武科試試,別從兵蛋子開始熬了。


  他身量與徐化鯉差不多,看上去卻厚實,整個人都充滿著力氣,敦敦的:“國公爺說叫寶根太難聽了,就給我改了名。”


  庭悅實在是震驚:“那……那你如今可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彭祖道笑起來臉上有淺淺的小坑:“長著呢,陸小爺進了千牛衛,我都不曉得什麽時候能謀職,到遠些的地方,做個將軍。”


  “你如今有了出身,前途遠大著呢,如今就在內學好好學,咱們走的是不同的路子。”庭悅和彭祖道一個屬於低門戶家出的女進士,一位屬於平頭百姓裏頭飛出來的鳳凰,兩人和陸雲起這種陛下侄孫贏在投胎技術上的,走的仕途完全不一樣。


  不過沒關係嘛,自古英雄不問出處。


  就像鄭曰仁和許青山,一文一武,一個提刀都費勁,一個寫文章堪比庭悅繡花,在唱歌這件事上不還是殊途同歸,一樣的充滿抽象派音樂藝術感。


  除了要學音樂,還有書學的先生過來教書法,算學的先生過來教數學。


  這些對庭悅來說都不算難,在交州做姑娘的時候,她的古琴和幾個姐姐一樣,是應夫人親自教的,書法更不必說,她做餘思蒂的時候就寫得一手不錯的毛筆字,數學嘛……雖說她是一個文科生,但起碼的列豎式計算背個九九乘法表順便解個二元一次方程算圓的麵積這種東西她還是很會的。


  甚至因為她算數不用打算盤就算的極準,算學的李先生看她就像看天才,一邊教一邊哭,據說當日上完了課特地去找女皇報告:陛下啊樓行止真的是天縱奇才,這樣的奇才已入陛下麾下,老夫有幸沾了陛下的光能做她的先生,此生無憾了啊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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