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祖母不行了
隔著屏風見裏頭的陳聖手對著老太太又是切脈又是施針,輕輕搖了搖頭:“老太太這是內外並發,如今也隻能拿參湯先吊著一口氣,熬下來,怕是難呐。”
“內外並發?”樓修遠問道。
陳聖手說話總是講三句緩兩句的:“老太太近些年一直在吃些發物?內裏一直虛耗著,又沒有東西往裏頭補……”
樓修遠著急了:“老太太前兩年因為吃過什麽醋柳果和菌子做的藥丸子,而後就發過一次病,現今應當是沒再吃了啊。”
陳聖手的眉頭皺在一起,斬釘截鐵道:“醋柳果?從脈象上看,便算是她不吃醋柳果也會吃些別的發物才使得內裏虛透的,近日可有在吃什麽丸藥。”
在邊上的樓修儀連忙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罐子遞給陳聖手,道:“老太太就平日就吃些鋪子裏頭賣的養顏丸子,我特找人瞧過,不過一些滋補玩意,實在不是什麽醋柳果發物啊。”
陳聖手拿了丸藥輕輕扇聞,再將其倒出來一把在手心裏頭放著:“你們仔細瞧,若是摻了花瓣汁子做的藥丸,丸藥就發暗紅,若是摻了醋柳果汁,裏頭是發枯黃,仔細瞧瞧,這是兩種不一樣的丸藥混著的。”
二叔父樓修儀聽了這話,手一抖,藥罐子打翻,丸子藥全都撒在地上。
當初自己據理力爭,大哥樓修遠才下了決心不管老太太吃藥的事情,現今這丸藥裏頭摻了汙糟玩意進去,明晃晃的是自己的責任。
“這……這……我如何曉得……”樓修儀說話斷斷續續的。
陳聖手微微歎了口氣:“醫理講究的不過是陰陽二氣,老太太脾氣暴烈,內裏陽氣充沛,若用醋柳果這種去濕補陽的東西日日耗著,裏頭的熱氣受衝,全發在身上,就高熱不止,用些溫和的藥補一補倒也能挨過去。隻是現今老太太又跌了一跤,淤血堵住經脈,她身子又用不了猛藥去疏通,能不能撐過去,得看天爺放不放人了。”
樓修遠後退兩步,靠著一股氣力將自己撐著:“聖手盡力而為。”
在屏風外頭的庭語聽到裏頭的話,終是忍不住,將腦袋埋在庭悅的肩膀上哭了出聲。
庭悅扶著她往外走,老貓富貴兒正趴在院子裏一棵桂花樹下睡覺,看見她倆,晃晃悠悠地走過來喵嗚喵嗚叫了兩聲。
“你想你的老祖宗了?你進去看看吧。”庭悅蹲下來,摸了摸富貴兒麵頰有些發白的臉。
它倒像是能聽懂人話似的往裏屋走,走了兩步,突然回頭又對著庭悅喵嗚兩聲,一扭一扭地進去了。
庭悅伸過手去拍庭語的肩膀,遲疑道:“姐姐可曉得祖母是在哪跌倒的,我們過去瞧瞧?”
“祖母愛財,永福居便辟了前一個小隔間用來放些金銀珍寶,伺候祖母的人說她是在那兒的門檻處跌的。”庭語略略平複了心緒,“我帶你去看看吧。”
隔間裏頭放了好幾個紫檀木櫃子,抽屜打開來,便能瞧見裏頭各式各樣的首飾碼的齊整。
老太太生性多疑,自打有個丫鬟擅自去那個隔間做灑掃被她撞見,紅口白牙的非得說那個丫鬟偷拿了自己的一個金玉鐲子,打了十個大棍直接發賣以後,就不怎麽有奴仆來過這個隔間了。
老太太每日自己去隔間,身邊也不帶人,庭語怕老太太摔著,便和戚氏說將這個隔間進去的門檻鋸掉,本想叫些匠人添了些老太太可伸手抓的木欄,可老太太非說木匠會偷拿自己的東西,硬生生地把人攔住了。
“祖母是在這裏摔的?”庭悅指著被鋸掉的門檻留下來的木痕。
庭語點點頭:“是在這,我們瞧瞧吧。”
庭悅伸手將鞋子脫了,隻著幹淨的羅襪:“二姐姐也把鞋子脫了,屆時若是留下誰的鞋印,怕又不好說了。”
庭語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過還是乖乖照做。
庭悅踮起腳進房,輕輕蹲下身,便見地上有一條隱隱的擦痕,那擦痕從鋸痕下開始,一直爬到旁邊的櫃子底下。
她爬下來朝底下那個櫃縫望使勁望了望,總覺得裏頭有一個光點。
“姐姐,你打個油燈來。”庭悅臉貼著地,向背後伸著手。
庭語輕輕給油燈點上火,小心托著底座:“你當心手上燙著。”
庭悅拿著油燈努力地往裏頭照,裏頭應當是有個東西,隱隱的在反光:“我記得祖母有一個長長的黃楊木如意,姐姐可曉得在哪?”
庭語喃了一聲,從一個櫃子的深處將庭悅要的如意拿出來:“可是這個?”
庭悅點點頭,將油燈遞給姐姐:“姐姐你拿油燈這麽照著裏頭。”
她用如意往櫃子底下那兩點光亮伸過去,竟掏出來兩顆圓潤的珍珠來,將它與地上的擦痕作比,正好吻合。
大約是老太太走路恰巧踩到了這兩顆珠子,一個不慎就跌了一跤,這兩顆珠子順勢鑽進櫃子底下,地上的擦痕又不明顯,都不用人來擦,過幾日蒙些灰塵就沒了。做的天衣無縫。
“啊,這珠子。”庭語用帕子輕輕將其接住,“是……是……”
當了這麽多年的官家小姐,庭悅的大多精力花在了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上麵,總算學會看一些珠寶的好壞:“這河珠個頭不大,我瞧著也不是撬開來就有的正圓,應當是磨過的。”
“咱家在四明還有莊子,珍珠大多是四明那邊采買一些過來直接送到京城的,這種次等的珠子應當不是祖母的東西。是……”庭語的眉頭皺在一起。
“可是母親賜給姨娘院的?”庭悅試探著問。
“孫雪青那個賤婦就這麽等不及,拿些江湖騙子裏頭弄來的藥還不夠,還要做這個?”庭語一時心急,說話也顧不上體麵。
庭悅倒是鎮定下來:“如今你我還是孩子,哪日想提起來,不過是孩童之言不可信罷了,若是直接叫父親來……孫姨娘她一張嘴黑的都能說成白的,要抵賴容易得很,還是去叫母親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