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重逢
“什麽?”庭悅表示沒明白她的意思。
程越桃嘻嘻笑:“你跟著我來。”
她拉著庭悅的手往後院裏頭走,突然抄了個彎路往前院去了。
順著青石磚路往前走,就見前頭有一片空地,邊上擺了一個大鼓,中間放了個擂台,下麵置了小圍廊,底下有個人正翹著腿坐在那看書。
程越桃對著他揮了揮手:“起兒!起兒!你桃大哥幫你把人帶來了!”
在看書的那個人聽到程越桃的動靜,放下書朝她們走過來:“什麽起兒起兒的亂叫,等到你要求我的時候有你好看的,去邊上幫我看著。”
“行行行,你桃大哥幫你看門去咯。”程越桃努努嘴,扭頭往之前來的那個青石磚路走,“起兒你抓緊點啊。”
見程越桃已經走遠,跟在庭悅後麵的喬嬤嬤終於忍不住,腿一軟,直接跪了下來:“小雲爺……小雲爺……”
庭悅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眼前的男子正是陸雲起。
幾年未見,他的個子抽柳條似的長,麵龐也由原先的清瘦轉為凜凜,一雙狹長的眼睛裏頭透出些冷肅的光來。
庭悅連忙下身,伸手要扶著喬嬤嬤起來:“嬤嬤年紀大了,身子也不好,有事與你家雲小爺坐著說便是。”
陸雲起看上去似乎也頗為動容:“嬤嬤……我本以為在安南早沒人惦記我了,想不到還有您……”
“那你們聊,我和越桃姑娘一起去幫你們守著。”庭悅見他倆相識,估計有很多心裏話要說,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幹脆先遁了。
陸雲起皺了皺眉:“樓家三姑娘這麽愛管閑事,怎麽到了我這還客氣起來了。”
“喂!你這人什麽毛病,幹什麽總得刺溜人幾句才舒服。”庭悅佯怒,順著他的手扶著喬嬤嬤坐在廊下,聽她說事。
怎奈何喬嬤嬤雖年老,一番話說得顛三倒四的。隻說自打清河郡主死後,陸雲起沒過多久也不見了,後頭安南都督黃行就說陸雲起感染時疫,死在山南東道。
他的外室羅氏就領著個兒子進門做了他的都督夫人,雖未冊封,但安南那邊已經開始管她叫王後了。
喬嬤嬤本是當年伺候清河郡主母親崔氏的丫鬟,崔氏早亡,她跟著清河郡主嫁到安南。
與她同一批的侍女早已嫁人,有些都已壽終正寢,留在清河郡主身邊的那批親信發賣的發賣,打殺的打殺。
獨她一個早年因為瑣事被清河郡主貶到院外做灑掃,這才有幸得以逃生。
後頭她曉得了陸雲起曾來過那個宅子,便溜出去想著燒些紙錢祭奠祭奠,沒想到機緣巧合地正碰上庭悅。
“羅娘子?”陸雲起攥緊了拳頭,鼻子裏頭鑽出一聲憤恨。
喬嬤嬤大氣不敢出:“就是……就是以前叫小蠻的。”
“母親不是早早將她發賣了?”陸雲起艱難地從牙縫裏頭將話擠出來。
“這個,奴婢隻曉得……她來的時候手裏頭還領著兒子。”喬嬤嬤震顫著聲。
“定是你繼父暗度陳倉,將她救下來了,那孩子現今多大了?”庭悅示意他別嚇著喬嬤嬤。
喬嬤嬤抬頭小心地看了庭悅一眼,複又低下去:“奴婢看他,約莫,約莫已五六歲了。”
“混賬!”陸雲起怒不可遏,拳頭直直地揮過去,險些打到旁邊的柱子。
庭悅急了:“你平穩些,這事情說白了就是你那繼父人麵獸心,居喪未過,便……”
她說不下去了,計算著年歲,羅氏懷上孩子的時候,正是清河郡主纏綿病榻,不久將於人世的那些日子。
陸雲起微微平複了些,胸腔依然在振動,輕聲道:“辛苦嬤嬤大老遠地來一趟,一會我叫程姑娘找個由頭將你留在程家,過些日子便給你脫了奴籍,到外頭自己過日子去。”
不曉得喬嬤嬤被觸動了什麽,直直地跪下來叩頭懇求:“奴婢曉得自己年紀大了,脫了奴籍也是無根無憑的,還求主子收留我,奴婢在深宅大院裏頭做到死,也甘願啊!”
庭悅心頭一軟,求情道:“喬嬤嬤無兒無女,年紀又大了,做不得辛苦活,留在盧國公府也得繞一大圈子,莫不如還是跟著我回樓家。”
喬嬤嬤不說話,隻懇求地看向陸雲起。
他歎口氣,看向庭悅的眼光多了些不解:“你本就不蹚這趟渾水的。”
庭悅嬌俏地笑了笑:“你還曉得我是被你拖進來的呀,那你一開頭別叫我幫忙就是了。”
眼前的小姑娘還未長開,身形雖還是活脫脫的小孩模樣,臉上的嬰兒肥卻已經褪去,反倒顯得她的五官輪廓分明。一雙眼睛看著圓,卻也不是標準的杏仁,眼角有些小勾起,透出些少女的大氣果敢來。
他終究是有些不忍心:“瞧著席麵也該開了,我同越桃早先就已經說過,喬嬤嬤既然想留下來,那還是在我身邊吧,畢竟是我母親身邊的人。”
庭悅微微點了點頭:“等席麵完了,再叫程姑娘將喬嬤嬤帶去就好,她的身契想著母親還沒送去衙門重新做,也方便些。”
陸雲起站起身,陪著庭悅往外頭走:“你可是下個月就要去官學念書了?”
“你怎麽曉得的?”庭悅抓了抓腦袋,表示疑惑。
陸雲起爽朗地笑出聲:“京城官學才多大點地方,又常有貴胄皇家子弟,曉得舉人科和童試科都有了樓家遞過來的單子,約莫也猜的著你這個天下第一的才女要來官學了。”
什麽天下第一的才女,這個名號庭悅自己聽著都害怕,自己不過是在吃二十一世紀的老本,如今捧得這麽高,後頭隻要稍微有些差錯,就能被輿論摔成四分五裂的。
她剛想勸陸雲起兩句別打趣自己了,就看見幫他們看著的程越桃直直地跑過來抱住她的腰身:“你們總算講完了,我都快悶死了!悅姐姐快去前頭跟我去吃席麵吧!”
庭悅回頭看了看喬嬤嬤,她正盯著陸雲起往擂台走去練功的背影,心中不免好奇:“喬嬤嬤很是忠心護主呢,為何早些年會被主子貶了,一直沒提上來。”
喬嬤嬤的身子突然一震:“奴婢的主子規矩嚴,奴婢做事又不大小心,這才被主子厭棄了。”
程越桃心直口快:“那怎麽還留著你在府裏頭呢?永安伯家規矩就大,真被厭棄了不是早就發賣了?”
庭悅見到喬嬤嬤的窘迫,心裏頭也存了個疑影子,先隨便找了個由頭幫她搪塞:“大概是主子家雖規矩大,但念著她好歹是個老人了,不大忍心,便一直留著了。”
喬嬤嬤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接上:“也是主子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