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有魚與有漁
俞氏見著底下的幾個女孩好奇的臉，笑道：“那我們便一同去二門，迎一迎你們爹爹和先生。”
二門離姨娘院近，故而等俞氏帶著哥兒姐兒和膳房的到了二門，孫姨娘已經拉著老太太在二門口伸長著脖子等著了。白姨娘消息不靈通，因此沒來。
孫姨娘見了俞氏和幾個哥兒姐兒的，行禮問了安，俞氏一見到老太太和孫姨娘心裏就不舒服，麵上雖不顯，言辭卻刻薄：“姨娘從哪來的耳報神，竟也來了。”
老太太臉上薄怒，道：“老爺給我遞了話兒，我便來瞧瞧可有小魚兒能賞給我院子裏的富貴兒一兩條，孫姨娘那時正在我那陪我繡花兒呢，怎的，大娘子這也要管得？”
俞氏毫不示弱：“兒媳怎敢管婆母呢，隻是一個姨娘到二門來接主君，若是被主君的幾個同僚恰好碰見了，怕是要說我們樓家是小門做派，上不了台麵呢。罷了，母親您自然是不懂這些的。”
老太太臉上吃癟，狠狠地瞪了一眼俞氏，她本想甩個巴掌或是罵俞氏一句，奈何還有孩子在場，不好發作。
俞氏咬了咬嘴唇，輕輕歎了一口氣，她心裏難受地很。
俞家雖說比不上那些勳爵人家，可男丁大多也是跟著陛下或是先帝打過仗的，她父親便是世襲的雲騎尉，母親生了俞氏後便難產而亡，不多時，父親就娶了填房。
當年老太太張氏來俞家提親，不自量力地說要為長子求娶俞家的嫡次女，便是俞氏繼母所出的的女兒，彼時俞家上下老小都將張氏當笑話看：
一個落寞世家的庶子，小婦生小婦養的，早年還被嫡母趕出門，過的顛沛流離，若不是機緣巧合，樓家兩個庶子手裏頭有了樓家的祖產，怕是家裏連個像樣的仆從都買不起。
且張氏一臉兒子考了功名便是仙女也配得上自己兒子的模樣，就算是俞家這種武將世家也覺其粗鄙不堪。
俞氏的繼母是個心黑手黑的，一看見繼女就想起自己不是正妻元配的恥辱來，幹脆心生一計，將嫡長女俞氏令華充作嫡次女，嫁了過去。
俞氏自然也不想嫁過來，可她有什麽辦法，且嫁過來才曉得這家是個什麽貨色，老太太曉得娶錯了人，日日要兒子休妻，若不是樓修遠念著休妻影響仕途，怕是早就把休書扔自己麵前了。
成親不過十天，老太太就要把從小伺候樓修遠的的通房抬成姨娘，俞氏以嫡子未出給駁回去了，那時樓修遠愚孝地很，每日下了衙門就去找老太太，夜裏就由通房伺候。
她一個月都見不著幾次自己的夫君，好容易成親三年自己總算有了身孕，老太太立刻以自己有孕不能伺候夫君把那通房孫氏給提了上來，臨了臨了，俞氏生了個女兒，孫姨娘倒是緊趕著樓庭祺的出生，生下了樓齊昀。
憶到此處，俞氏心中憤懣。死死地咬著嘴唇，卻聽見外頭傳來一陣女童爽朗的笑聲：“樓家大娘子，今日樓世叔釣得一手好魚，還領著我在江邊烤魚吃呢！”
應福穿著應懷的衣裳，一身哥兒的打扮，手裏頭拿著一條用草繩串起來的魚：“這條是我釣的！要勞煩今日幾個媽媽為我燉個魚湯做夜宵呢！”
“魚湯有什麽好吃的，福丫頭不如聽了你樓世叔，這草魚就該學交州人，片了魚片兒作魚生，魚骨就拿來烤著吃！”樓修遠的臉雖被曬得通紅，但心情屬實不錯。
不過應先生可沒這麽好的心情，怒罵道：“你個猢猻！整日好的不學，穿著男裝去找哥們爺們玩！”
“叔父好討厭，我本就和應懷長得像，你今天早上見了我上馬車，還對我說：‘懷哥兒真是越長越俊了，等將來去京城，說不定也能封個京城第一美男子當當’。”應福學著應先生捋著胡須，仰著腦袋的學究樣，一時間，饒是心事滿滿的俞氏也被逗笑了。
俞氏一邊笑一邊將眾人往裏頭引，今日所獲頗豐。
仆從們將今日所獲全部都丟進婢子拿來的木桶裏，有幾條魚大約是撐不住，已經翻了白肚皮。
俞氏曉得這些人今日是不吃一頓全魚宴不會罷休：“幸而今日還未擺晚飯，便叫膳房再辛苦一趟，拿幾條今日哥兒們釣的魚做些菜來，多的若自家池子裏能養，便養在池子裏或是膳房自個養著，過幾日再吃。”
庭祺也湊上去瞧，歎道：“都說這鱸魚難釣，父親開恩，這尾大鱸魚便給了我吧，女兒近日也學了些做飯熬湯的手藝，不如一會請父親母親和祖母嚐嚐我做的鱸魚。”
樓修遠點頭稱好：“這魚是你弟弟晗哥兒釣的，晗哥兒今日可是個好手，梁大人還有你們應先生那兩個嗜釣魚如性命的今日也沒能釣到這麽大的鱸魚呢。”
孫姨娘總算找到機會插嘴：“昨兒昀哥兒說要去釣魚，老太太還特意囑咐昀哥兒釣些小魚給富貴兒呢。”
樓齊昀連忙將一個小木桶從身後的一個小廝手裏拿過來，對著老太太躬了躬：“富貴兒愛玩愛鬧，最喜歡新鮮活絡的，這些小魚兒是孫子拿了網和兜一條一條抓的，又放在清涼地方，馬車上也是一路護著，祖母您看看，這小魚遊地可歡？”
老太太喜笑顏開，拉著樓齊昀的手直誇他孝順，樓庭悅看見俞氏翻了老大一個白眼，還聽見樓庭祺不客氣地對著自己身邊的丫頭說：“真是一臉諂媚的小妾做派，我可學不來。”
但總體來看，這一戶人家還算是樂樂嗬嗬地一邊走一邊聊，今日幾個去釣魚的回自個房裏沐浴換衣服。
庭祺去了膳房弄那條大鱸魚，其他人便去了老太太的常熙堂，命人在正廳擺了張大圓桌，老太太樂嗬嗬地抱著手裏的富貴兒：“都是自家人，今兒便不分席了，一道吃。”
等到菜齊，眾人坐定，又是一頓你來我往或內涵或是真情的商業互吹，孫姨娘在邊上和眾多婢子一起給子女們布菜，俞氏倒是在應夫人的再三邀請下坐了：“一家子裏頭，大娘子向來最是辛勞，今日可是你兒子釣的魚，你女兒掌的勺，合該坐下來吃一口的。”
樓修遠也見應夫人已經這麽說了，便也熱情相邀，俞氏喜滋滋地坐了，孫姨娘心口泛酸，真真是咬碎一口銀牙。
所謂入鄉隨俗，交州地處嶺南，旁邊便是安南都護府，故而交州菜也頗有些少數民族風味，女使們端著盤子將菜擺在桌上，一時酸的辣的甜的香氣迸發。
樓修遠指著那盤魚生朗朗道：“自我來了交州，梁大人同我講了多次要我定要吃一吃這交州的魚生，今日釣的草魚肥嫩，諸位嚐嚐。”
所謂魚生，倒是有點像初始版的生魚片，不過是用河魚剔了骨，片作魚片，上麵擺些新鮮時蔬，旁邊放幾個香油、醬油等味碟，夾了魚生蘸著吃。應家樓家老家都在四明，臨山又靠海的地方，當地人喜吃生醃海蟹，故而眾人對魚生也沒多少抗拒，齊齊吃了讚好。
庭悅則去夾了一口庭祺今日做的清蒸鱸魚，非常合時宜地拍了一下馬屁：“若是父親日日帶二哥哥去釣魚就好了，我就能日日吃到大姐姐做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