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選丫頭
樓庭悅到的早，不一會兒，就看見有兩個男孩從對麵的東廂出來。
年紀大一些的應該是樓齊昀，身子清瘦，但看上去還算是健康，膚色要比庭悅還白一些，臉型長且尖，眼睛裏透出來一絲精光。
旁邊那個小一些的是樓齊晗，體重似乎要比樓齊昀重一些，嘴巴和俞氏長得很像，唇寬卻不厚，眼睛小卻明亮，垂下去的眼瞼配著略略上挑的唇角，麵上溫順。
不一會，另外兩個女孩子也從西廂出來了，樓庭悅心中感歎，自己在這兒住了這麽久，原來自己的姐妹就住在自己隔壁，是實打實的鄰居。
樓庭祺大約是快身體發育了，個子比樓齊昀高半個腦袋，穿一身絳紫色的衣裳，衣服上用銀線繡了紋路，頭上隨意挽了個髻，插了個荷花式樣的攢珠釵。她和俞氏長得並不相像，氣質也不類似，飛揚轉換之間，端的是熠熠生輝的光彩。
樓庭語的打扮就素淨許多，眉眼也是溫溫懦懦的，雖未長開，可在一襲水綠色的裙子的襯托下，倒顯得這姑娘頗有幾分病西施的味道。
人已經到齊，兄弟姐妹幾個互相見了禮，庭語眼睛滴溜溜地在庭悅身上轉了轉，笑著去拉她的手，回頭和俞氏說道：“都說母親這院子裏養人，悅妹妹在這養著，果真都胖了一圈兒。”
庭悅心裏十分抗拒這種誇法，掐了把自己身上的肉，嗯，正常身材，正常身材。俞氏笑眯眯地回了庭語一句：“你這孩子，越發皮了，好了，今兒是讓你們幾個來挑人的，悅姐兒身邊就一個丫頭，這回多挑幾個。”
庭悅應了一聲。俞氏正端坐在一把紅木太師椅上邊，身後圍攏著樓家的幾個小孩子，下頭站著十二三個小丫頭，年紀最大的不過十三歲，年紀最小的似乎和樓庭悅差不多。
那周平家的討好道：“夫人，都在這了。”
俞氏點了點頭：“昨兒我已經挑過一遍了，這幾個丫頭都是老實本分的，你們放心，揀自己喜歡的來就可。”
庭悅看著下麵站著的那些女孩子，一個一個低著頭，偶爾也有幾個膽子大的偷偷往他們這幾個做主子的方向瞄了一眼，神情很是渴望。
她心裏一陣淒涼，悲憫之情升騰於胸腔，多麽可憐呀，想不到用什麽詞來形容，這些女孩子才多大，就被父母兄弟賣了，真真是可憐。
俞氏揮揮手，把那個年紀最長的小丫頭叫過來，問：“幾歲了？叫什麽？”
那小丫頭顫著聲道：“十三了。奴婢叫小春。”
“識字了嗎？”俞氏的聲音淡淡的。
小丫頭心裏雖害怕，但也壯著膽子回了：“原先不識字的，周家媽媽上個月教奴婢念了三天《千字文》，認得了幾個。”
俞氏很是滿意，轉過頭示意樓齊昀：“這個丫頭便給了你吧。你年紀也要大上去了，老太太前兒跟我提了一嘴，你身邊還缺一個年紀大些的理事丫頭。”
樓齊昀行了個禮：“兒子謝過母親。”
那小春倒是臉上一紅，羞羞答答地站到一邊去了。
這一套下來庭悅給幹懵了，她看了一眼在現代估計小學還沒畢業的樓齊昀，心裏感歎道，雖然說大官家的兒子是會放屋裏人的，可這也太早了吧。又去看自己的幾個哥哥姐姐，隻見他們神色如常。
俞氏輕咳了一聲，看向庭悅，慈眉善目道：“你先挑。”
庭悅很是驚詫，心想自己不是個庶女嗎，怎麽能自己先挑，於是連忙拒了：“還是先請哥哥姐姐們挑吧。”
俞氏臉上頗有一些從善如流的味道，滿意地點點頭：“那祺兒先挑吧。”
樓庭祺自然不客氣，瀟瀟灑灑地就提起裙擺朝那些小丫頭走過去，指著兩個膽子大些的小丫頭說就選這倆了。
而後樓齊昀又自己挑了個年紀最小的，俞氏又給樓齊晗指了兩個看上去十分老實的，樓齊晗自己又要了一個長得白嫩的小丫頭。
樓庭語很是謙卑，道：“我屋子裏伺候的人已經盡夠了，母親垂憐，我便選那個穿著碧色衣裳的吧。”
俞氏點點頭，笑道：“你這猴兒，平日裏最會玩笑，其實是個最規矩的。”
不知怎的，樓庭悅似乎看到庭祺對著庭語翻了一個白眼。
如此分下來，下麵還站著四個小丫頭，其中有一個大約是害怕自己沒被選上，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
俞氏十分客氣地大手一揮：“那這四個就全給咱們悅姐兒了。”
庭悅乖順地道謝，頗有一種“這些丫頭是單是送給我的，還是其他人都有的？”黛玉般的惆悵，而後她又晃了晃腦袋，提醒自己畢竟是穿過來的，要有穿越人穿越魂的道德情操。
那四個小丫頭跟著庭悅進了碧玉櫥，低眉順眼地站在一邊，庭悅兀自坐了，菊意順手給她倒了一杯茶。
“這茶太苦了，菊意你以後別弄茶了，這還不如白水呢。”庭悅嘟噥了一句，幾個小丫頭聽了，也笑起來。
她再去問幾個小丫頭年紀多大，叫什麽名字，為什麽被賣了之類。
四個小丫頭名字卻很簡單，分別叫老六，蛋丫、來弟和喜姐。三個是家裏太窮隻能被賣進來的，那個年紀最大叫老六的那個曾是隔壁縣某個官家的家生奴才，半年前獲罪被朝廷發賣了的。
樓庭悅重重地歎了一口，實在是民生艱難，若是她上輩子的爹娘生在這個時候，大約自己就是被父母賣的那個，故而對她們抱有一種深刻的憐憫。
菊意是個機靈的，十分靠譜地提醒自家姑娘：“姑娘，如今這四個小丫頭就和奴婢一樣都來伺候您了，您可要給她們取個好名字。”
庭悅一陣頭大，取名實在不是她的強項，抓了抓腦袋，心想總不能管她們幾個叫薯片辣條奧利奧這一類的，她剛穿來的時候覺得菊意這個名字十分奇怪，現在叫了大半個月，反倒開始覺得菊意這個名字好聽又好叫了。
她抓了抓自己的小腦袋，道：“你們想叫自己什麽，你們對取名有什麽要求嗎？”
幾個小丫頭麵麵相覷，有一個膽子稍微大一點的開了口：“姑娘，我們幾個都是沒念過書的，不過也曉得樓家是書香世家，姑娘您自然也是文墨精通，煩請您給我們取一個吧。”
庭悅隻好又抓了抓腦袋，忽然看到方才菊意給自己沏的茶，心裏一動，“那便用茶做名兒吧，老六叫金芽，蛋丫叫熙春，來弟叫雲霧，喜姐便叫翠峰。以後，你們便是我這兒的四朵茶。”
四個小丫頭都笑起來。庭悅則是在心裏千恩萬謝自己當初那個拉著自己去考茶藝師資格證的舍友。
“你們去找包媽媽吧，她會給你們指派活兒的，我今日再歇會，明兒開始我便要和幾位姐姐一樣，一道晨昏定省，不能疏漏的。”樓庭悅敲了敲自己的小腦袋，喜滋滋地就要鑽被窩睡覺。那幾個小丫頭聽了也自去找包媽媽，這一頓午覺倒是睡得格外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