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從來沒有活過
馬車停在門外，顏綰書剛出現，一道身影便極快的飛奔了過來，尚未靠近，便已被烏朝等人製服。
那人被製服了還不安穩，一個勁的掙紮上前。
“顏綰書！萬雲容謀害皇子，她死定了！哈哈哈，她死定了！這都是因為你！因為你！”
叫囂的聲音不斷的傳過來，來人頭發蓋麵看不清樣貌，唯有這聲音萬般熟悉。
顏綰書本就緊繃著神色，這會兒繃不住，她推開烏朝，直接拽起蔣書瑤的衣領，目光緊盯著她。
“你做了什麽？你告訴我，你做了什麽！啊？！你有什麽衝我來，你牽連無辜算什麽本事！”
極度的不安在顏綰書的心裏膨脹，讓她緊繃的神經極近潰散。
回應她的是蔣書瑤癲狂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
她像是神誌不清，可唯有那一句，格外的清晰。
“她是因為你死的！她是因為你死的！”
顏綰書鬆開她，快步走至馬車前，將繩索解開，動作利索的翻身上馬，直奔皇宮而去。
烏朝緊跟其後，和芷直接被丟下，隻覺得事情大條了，讓小一帶著她往將軍府去。
顏綰書打馬過長街，剛至宮門外，便聽沉悶的鍾聲自遠方而來，她瞳孔微縮，勒緊韁繩，馬兒提高前蹄，險些將她從馬上摔了下來。
半點不停頓，她直接進了宮，烏朝總算是在她進宮的時候趕上了。
走在宮內道路上，一路所聞皆是悲慟之聲，訴說著高位之上的人離去，速度快的已然是換了孝衣。
顏綰書不為所聞，直接往容華宮去，一路上她留意了下，卻並未見到許正的身影，心中不安越發擴大。
快到容華宮時，她陡然停住腳步，身子僵硬的一步都動不了。
兩個宮女低聲哭泣的聲音不斷入耳，宛若鈴聲一般，不斷的放大。
“容妃娘娘心善溫柔，怎麽會做出殺害皇子般的事情，最後竟是為皇上試藥而死，實在是可惜……”
“死時，娘娘都還握著皇上的手緊緊不鬆，與皇上一道去了，生時便得盛寵，死時也算得償所願，望娘娘在天之靈安息。”
……
談話聲漸遠，伴隨著哭聲，顏綰書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烏朝不敢驚擾，卻又擔心其狀況。
他也是心驚，隻是聽聞試藥，不知最後竟是沒成功。
烏朝擔心著，目光瞥見前方身影，驀地鬆了一口氣，退至一旁，總算是來了。
燕青冥看著顏綰書，見她一動未動，上前一步將人摟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壓低了聲音。
“書書。”
隻是叫了一聲，便再無話可說。
顏綰書聽著那低低的一聲叫，回了神，她顫著的手緊了又握，握了又緊。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是張了張唇，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老皇帝的死提前了，她縱然驚訝，卻也沒什麽意外，可她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死的還有她小姨。
“夫君，她們開玩笑的對不對？小姨身體健朗，就算是試藥，也不該死的，對嗎？”
她強撐著笑意，揚首看他，想要得到一個她滿意的，否定的答案。
然燕青冥麵無表情，看著她的那雙眼睛似是在說些什麽，卻又好像什麽都沒說，她撐不住那笑，神色惶惶不安。
她搖搖頭，從他的懷裏退離。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小姨不愛老皇帝，不會陪著老皇帝死的，她們說的不對，一個字都不對。
她要自己去看。
顏綰書抬步往容華宮去，盛夏的日，太陽明晃晃的照在人身上，僅片刻就冒出了汗，轉眼間，淅淅瀝瀝的小雨忽然飄下。
晴空飄雨，猝不及防，無可躲，亦無可避。
容華宮內，跪坐著眾人，皇帝死在此處，聞聲而來的後宮妃嬪與皇子們在哭訴，顏綰書在這一眾哭聲中緩緩走進殿內。
尚未看到裏麵的情形，她的腳已是如生根了那般，半點也挪動不了。
她心慌的厲害，像是有什麽堵在心口處，堵得她喘不過氣來，她不敢去，亦不敢去看見那樣的場景。
她張著唇，捂著心口處，大口的呼吸，卻仍是像不夠一般，麵色憋紅，下一瞬直接往前倒了地。
燕青冥動作極快的將人接住，轉身大步離去。
“留在此處，看好容妃，任何人不得動。”
烏朝領命留下。
縱使容妃為皇帝試藥與其一同而亡，此刻也無過多的人注意，皇帝駕崩，皇位之爭便到了熾手可熱的階段，誰也無暇顧及。
顏綰書醒來時，天已落幕，她雙目無神的看著前方，卻又在觸及麵前之人忍不住紅了眼眶。
“娘~”
她哭著撲進萬錦的懷裏，然而哭腔隻有那一聲，餘下的像是被堵在嗓子裏哭不出來了。
直至此刻，顏綰書才真的有種感覺。
萬雲容真的……死了。
她與其相處不多，可這為數不多裏，皆能感受其無盡的暖意與關心。她想起許正的那個故事，想起每次見麵時，小姨的溫和笑意，全然看不出她在這深宮裏，苦苦支撐二十年，把自己當做工具，竭盡全力的粉飾著表麵的平靜。
萬錦亦是紅了眼眶，話都顫著音。
“我勸過她，勸她放下，勸她離開，可她說已深陷其中，再難出來，書書啊，這是她的選擇，或許這樣……才是真的解脫。”
斯人已逝，她們想用這樣的想法來填意難平，可又能騙得過誰呢。
老皇帝命不久矣，隻要挨過這段時間，擇立明君，將軍府亦可度過這次，她們亦做好了準備接她從宮內出來，重新開始另一段不一樣的生活。
可她自己過不去啊，深宮困住的何止是她的身體，亦是她的靈魂。
旁人隻道她盛寵多年無子嗣，卻不知早在入宮之初，她便心狠的喝了一碗絕育藥，為自己做好了選擇。
她把自己當做棋子，發揮最大的作用，臨死也要拉上老皇帝一塊，為她所在意的人多爭取一些。
萬雲容早在二十年前便死了，從來沒有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