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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繕王歸江東

  公孫薇是沒有想到祁慕寒能與她強到這個地步,他不想說的話,不管她怎麽來軟的、來硬的,他硬是沒透露一句,氣得她胸口一陣發疼。


  回家路上,她狠狠地踢了一路小石子——她更氣的,其實是自己。


  她的穿越到現在也都是個秘密,不曾告訴任何人,在隱瞞不說的這件事上,她又有什麽資格去怪祁慕寒?


  一路悶悶不樂地回到公孫府,隻見門前燈火輝煌,幾輛豪華馬車停著,旁邊站著一位苗條的姑娘,腰間蜷著金黃色的鞭子,一雙黑馬靴踢著旁邊的車輪,百無聊賴的樣子。


  公孫薇怔了怔,烏羅來了?


  烏羅遠遠地瞧見她,三步並兩步走到她過來,先給了她一個擁抱,操著西涼口音的中原話,“來看看你,就走。”


  公孫薇眨了眨眼睛,“不進去坐坐?”


  兩人心有靈犀,沒有說一些客套的話,隨意得如同認識已久。


  烏羅擺了擺手,回頭招呼一下,幾名西涼人就卸下幾大埕酒,往府裏搬。


  “這是‘相逢恨晚’,還有‘紅玉酒’,我讓舅舅偷偷留下了一部分,都給你。“烏羅拍了拍公孫薇的肩膀,“本來明天早上走的,但是會闃那邊,又出問題了,舅舅讓我們連夜出發,我就來看一看你。”


  公孫薇捏捏烏羅的臉蛋,“謝謝公主。下一次回來,我請公主喝酒。”


  烏羅也不客氣,湊到公孫薇耳邊說:“喝你與祁慕寒的喜酒啊。”


  公孫薇怔了怔,烏羅大咧咧地拍她肩膀,“我想清楚了,祁慕寒讓給你了!”


  公孫薇“噗”地笑出聲,“公主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把他嫁過去。”


  烏羅捂著肚子笑:“我們好像並不在乎他的意見?”


  公孫薇托著下巴,甕著聲音道:“唔,並不在乎。”


  “不在乎。”烏羅也學著她的語氣。


  *******

  祁慕寒揉著額頭,回到熠王府時,也有人在等著他。


  “三弟。”祁玉騫已在府中等了他許久,神色有一絲焦慮,“去哪兒了?怎麽現在才回來?”


  早朝前,他與祁成皇前後腳去看望了祁慕寒,那時候的祁慕寒病情已好轉許多,隻是他沒想到,早朝剛散,祁慕寒就搬回了自己府中,還不知道到哪兒去逛,到現在這個點才回。


  “你的毒還沒解,就這樣出宮?”祁玉騫又問。


  祁慕寒往椅子上一坐,答道:“二哥不用擔心。那根針上其實並不是真的蕁刺毒,症狀很像,但和蕁刺毒還是有點區別的。”


  祁玉騫驚訝地看了他片刻,道:“我就說,這蕁刺毒絕跡很久了,哪是那麽容易得到的?如此看來,這群歹人背後是一定有高手,才能尋得到和蕁刺相似的毒藥。”


  “差不多。”祁慕寒頭還是很痛,暗自忍耐著,“二哥來找我什麽事?關於案子的事情麽?”


  祁玉騫與他對麵而坐,語氣焦灼:“今天散朝不久,父皇接到密報,江東有黨羽作亂,要我馬上趕回去。”


  這不早也不晚的,就在祁成皇剛剛讓祁玉騫徹查這案子之後,祁慕寒嗅到了陰謀的味道,冷笑一聲:“猜到了。”


  “這次黨羽作亂,說不好也是祁晟的手筆,他不會讓我在汴京留著的。”祁玉騫道,“他也知道,這事我去查的話,對他的威脅可就大了。”


  “很明顯。”祁慕寒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說道。


  祁晟絕不會樂意看到祁玉騫與祁慕寒兩人坐大,祁玉騫遠駐江東,他暫時還動不了;但對付一個還不成氣候的祁慕寒,他還是辦得到的。


  “可惜的是,柰城這個封地離汴京太近了,”祁玉騫歎道,“祁晟一來一回,也不用一個晝夜。三弟,你在京城裏,就要自己注意了。”


  柰城是祁晟的封地,地理位置與汴京城相毗鄰,也是當年太後及其外戚黨羽一力主張分給祁晟的,由此祁晟擁有了柰城大軍,對京城頗有威懾之姿。


  祁玉騫這一走,祁慕寒又得獨自麵對祁晟,但他已經習慣了。


  “三弟,”祁玉騫說,“有一事可稍稍讓你放心,在知道要回江東以後,我在父皇麵前與祁晟極力相爭,要將這案子交到你手上,父皇最後同意了我的。”


  “哦?”祁慕寒抬起頭,“二哥居然壓下了祁晟?”


  祁玉騫笑了笑,腦海中浮現出禦書房裏一幕,當時祁晟氣焰甚高,說如果祁玉騫回去,那案子要麽移交給大理寺與刑部審理,絕不能交給祁慕寒。


  祁玉騫當時就分辨,祁慕寒已經遭遇兩次大事:第一次在雁江上險遭刺殺,第二次追月宴上,又中了毒針。這種大事,讓大理寺與刑部怎麽往上徹查?

  “往上徹查?”祁慕寒笑道,“二哥這是在父皇麵前,明指祁晟有份參與此事了。”


  祁玉騫笑,“不錯,是故意的,祁晟也聽得出來。當時他急得要向父皇陳明,但父皇已決定將案子交給你了。”


  祁成皇早就對祁晟及其背後的太後勢力極度不滿,縱使祁玉騫回了江東,他也不會讓祁晟去主理這個案子。


  “看來父皇這一次,是鐵了心要與太後翻臉了。”祁慕寒說。


  “還不至於,”祁玉騫道,“雖然這案子的主審,是交給你了,但他還是讓祁晟與大理寺、刑部,共同輔助你審理。”


  祁成皇還是想維持他與太後之間這搖搖欲墜的關係,同時也給祁慕寒一個信號——如果這事情真的查到了祁晟的頭上,那麽來自太後的怒火,祁慕寒得自己扛著了。


  祁慕寒苦笑道:“罷了,也算是父皇對我的考驗。”


  祁玉騫安慰道:“總比祁晟自己攬過來審理的要好,你很清楚他的手段,屆時栽贓嫁禍、禍水東引,你更是說不清。”


  祁慕寒揉了揉眉心,沒有說話。


  “還有一件事,這次珩月殿上的變故,你想過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麽嗎?”祁玉騫問祁慕寒。


  那場變故表麵上針對的是他祁慕寒,實際上整場鬧劇最中心的點,在於刺向祁成皇的那根毒針。


  “東宮之位。”祁慕寒道,“父皇如果中了那根針,就算不死,也不能再主理朝政,立太子的事情就會馬上被提出來。”


  祁玉騫點點頭,“明白就好。”


  祁慕寒捧起台麵的茶,喝了一小口,腦子裏在飛速思索。


  珩月殿那場變故裏,喬裝的太監也好、假的西涼人也罷,都比不過蘇豫手上那一根毒針。


  從他當時的角度,看得非常清楚,這一針的軌跡稍偏了,縱使他不去擋,也絕射不中祁成皇!

  然而他還是故意去替祁成皇受那一針,目的就是為了打消祁成皇對他的猜疑。


  事後他稍加思索,發現了端倪——這麽近的距離,按照蘇豫的身手絕不可能射偏。這也就是說,蘇豫沒打算執行祁晟的密令,至於為什麽不執行,為什麽假意效忠於祁晟,他還沒有得出真正的答案;但基於這一點,才是他當時放蘇豫一馬的理由。


  銀針上是冒牌的蕁刺生南星,這一點祁晟與蘇豫又清不清楚?

  再者,這種罕見的冒牌毒藥,他們又是怎麽尋來的?

  這其中,疑點重重。


  夜色已深,在送祁玉騫離開時,祁慕寒問道:“我讓二哥幫忙打聽的人,有消息了嗎?”


  “蘇赫麽?”祁玉騫沉吟道,“說到這事,我也很奇怪,我駐紮江東已久,按理說各鄉各縣的人口都已登記在冊,卻偏偏找不到這個人。就算是派人四處搜尋,也隻是得了一些捕風捉影的消息,始終尋不得真人。”


  看來還是這樣,祁慕寒心想,這麽多年了,別說玉嫵顏與蘇炙夜,就算他自己的師父蘇冕,也一樣找不到蘇赫。


  送走了祁玉騫,祁慕寒撐著頭痛回到後殿,眼前一陣陣地發黑,過了片刻才恢複些許清明,慢慢地坐下來。


  蕁刺毒已深入骨髓,一切的治療都不及根本,隻不過像是續命一樣。他還有多少時間?還來得及在毒發之前找到蘇赫麽?

  *******

  夜空漆黑一團,幾隻夜梟在半空啼鳴,蘇炙夜翻身上了一處屋頂,像一隻夜行的蝙蝠,於幽暗處盯著自己的獵物。


  很久,直到夜空也劃過兩道黑影,往屋簷上一站,其中一人飛快地說:“大人,還是找不到。”


  說話這人正是祁慕寒的暗衛,張快。


  蘇炙夜握著劍,緩緩地站起,仍舊盯著一個方向,“將軍府有什麽動靜沒有?”


  “沒有,”另外一人慢悠悠地說,“大人,不是小的們胡說,我懷疑商將軍是真的沒有這名單,否則他怎麽不私下去接觸這幾個人?”


  說話的正是李慢。


  蘇炙夜負手身後,“商將軍手裏有名單這一點,是祁慕寒折了幾名暗衛才得到的消息,不可能出錯。”


  “有沒有可能,這名單不在將軍府,而藏在另外一個地方?”張快說,“畢竟大人也說過,這名單是用特殊材料製成的,說不定放在身邊不安全,商將軍就放在另外一個更安全的地方了。”


  蘇炙夜眯了眯眼睛,更安全的地方,他倒是想到了一個。


  他的目光遙遙落在一個地方,那裏高牆朱瓦,殿群連綿,正是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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