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珩月比試(3)
公孫薇勉強活動了一下四肢。手臂和腿受傷了,幸好隻是皮外傷,忍著點就是了;前胸和後背雖然被那第三鞭卷起了不少血肉,也可憑意誌強撐。
唯一難受的,就是五髒六腑傳來的悶痛,烏羅那一鞭到底用了內力,不是她這種武學素人可以承受的。
所以當烏羅聽她說第二局的規則,竟然是要奪下她的鞭子,仿佛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公孫小姐”,烏羅“善意”地提醒道:“你連我的鞭子都躲不過,還想奪下?”
公孫薇朝烏羅吐了一下舌頭:“沒錯。公主殿下可是怕了?那你可得握緊一點哦!”
烏羅瞪大眼睛,眼前的公孫薇突然變了個畫風,莫不是她真的有什麽必勝的把握?
她連續五鞭,都沒有把公孫薇抽得倒下,難道真的是自己看漏眼了?
想到這裏,她像受到了刺激,瞪著公孫薇:“笑話!本公主就算不握著這鞭子,你一樣搶不走!”她將鞭子收起,像麻繩一樣蜷起,依舊綁在腰間皮帶上。
公孫薇心道:很好,你中計了。
那鞭子若是握在烏羅的手中,她沒有把握能搶過來;而束在腰間,她反而有了幾分勝算。
她狡黠地朝烏羅一笑:“那,我們開始吧。”
“等等”,台階上的祁慕寒突然說話了,轉向祁成皇道:“父皇,方才第一局開始前,大哥給公孫姑娘敬了酒。這局,讓兒臣也給公主殿下敬一杯吧。”
兩位皇子一人各敬一杯,聽起來很公平,祁成皇應允。
祁慕寒端著酒杯走下台階,走到烏羅麵前,道:“公主,這杯敬你。”
烏羅正口幹舌燥,便要伸手接過他的酒。
就在此時,公孫薇走過來了,手中也捧著半杯酒——祁晟給她獻的那半杯酒。
公孫薇走到烏羅與祁慕寒麵前,帶著三分嗔怨,對祁慕寒道:“殿下,你怎麽就不給我敬酒?”
祁慕寒深情款款道:“方才有寧王殿下給你敬了,怎麽這會又要我敬呢?”
兩人眸光相交,在場的眾人仿佛被喂了一口狗糧。
烏羅登時有種電燈泡的感覺,一瞪公孫薇,一把從祁慕寒手中奪過了酒,對公孫薇嚷道:“連殿下給我的酒,你也要搶——”
說著,仰頭就要喝那杯酒,餘光一瞥公孫薇,卻見她笑得極是燦爛,一隻手甚至輕輕搖了搖祁慕寒的袖擺,含笑看他;祁慕寒也朝她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接過她手中的酒。
烏羅頓時福至心靈,放下即將要喝下的那杯酒,從祁慕寒手中將公孫薇塞的那半杯酒奪過來,仰頭一飲而盡!
祁慕寒愕然:“你為何不喝那杯?”
烏羅一擦嘴角,冷冷地說:“你借著向我敬酒,卻和公孫小姐眉來眼去,誰知道你的酒裏有沒有問題?你們祁國人,鬼心眼多得很!”
還是公孫薇喝過的酒,絕對放心;說不好裏麵還有什麽增強功力的藥,所以公孫薇才能短暫之間增強功力,接她五鞭而不倒!
祁晟暗中握了握拳頭,快要氣瘋了。
雖知烏羅不可能輸,但他為了多上一重保險,趁人不注意時,打開了扳指上的機關,將帶著迷藥的粉末灑進了酒杯裏,再端給公孫薇。
這種迷藥喝下去的症狀與酒極為相像,外人看來也不過是酒勁發作罷了。
祁慕寒見目的已達到,轉身朝台階走去,與公孫薇錯身而過時,再度看了她一眼,忍著內心的某種衝動,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方才與公孫薇短暫的接觸中,他嗅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聽見她紊亂不均的呼吸,甚至與她四目相對時,她的眼睛是不能聚焦的。
她已是強弩之末,全憑一股意誌力在堅持。
公孫薇走前來,微微向烏羅一笑:“公主……”突然有些站立不穩,就要往地上倒去。
烏羅條件反射般,一把扶著她,頓時聞到她身上那股濃鬱的血腥味。
饒是她一貫以來,十分看公孫薇不爽,但方才第一局,已經令她多少對公孫薇有了改觀。
公孫薇此刻的眩暈,倒也不是裝的,外傷內傷,再加上迷藥,她眼前的景象已經支離破碎。
她抱著烏羅,兩人幾乎是半跪在地上的姿勢,她的頭靠在烏羅的肩膀上,有點意識不清地說:“我覺得……我們本可以是朋友的。”
烏羅一愣,皺眉道:“你是想我心軟認輸?”
公孫薇輕輕道:“公主,對不起了……”
烏羅又是一愣,還沒反應過來,突然天旋地轉,身子酥麻不已。
“是酒……那杯酒……”烏羅氣急敗壞,才領悟過來,公孫薇是在拖延時間,等這藥發作!
她就要大嚷起來,公孫薇捂著了她的嘴。
“那杯酒,我也喝了。那酒裏麵的迷藥,是祁晟下的。”她看著烏羅的眼睛,“公主,這個追月宴並不平安,你我比試完,你要盡快與使團離開現場。免得禍及你們,明白麽?”
烏羅瞪大了雙眼,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映出公孫薇的臉龐。
片刻,她一把拉下公孫薇的手,氣憤地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麽!你、你剛才也喝了那杯酒,那你為什麽沒事?”
公孫薇淡淡一笑:“也許是平常酒喝多了吧。”
兩名女子突然一下子擁抱在一起,低聲交談,場上眾人不知發生了什麽,竊竊私語。
蘇炙夜離得近,又是習武之人,耳朵極是聰敏,將兩人的對話一五一十聽了進去。
烏羅突然一把推開公孫薇,氣道:“你別以為誆我喝下這點藥,我就能輸!”
她拍了拍腰間的長鞭,“你想搶我的長鞭,還得靠本事!”說著,運起內力,強製去化體內的酒。
公孫薇朝她微微一笑,脫去足部的鞋,挽起長裙,竟在原地翩翩起舞。
月光如水,她的紅裙更紅,茭白的足部比月光更是耀眼,頓時吸引住了在場無數人的目光。
祁成皇驀然睜大眼睛。
驚鴻舞,她怎麽會跳這支舞?
連祁慕寒都震驚了,宋妃當年這支舞,據聞是她獨創的,根本沒有教給任何人,為什麽十九年後,公孫薇竟然跳得出來!?
祁玉騫驚歎了一聲:“這便是當年的驚鴻之舞麽?當真是天外飛仙,太美了!”
女眷席位上的趙嬪趙婉瑩,此刻眼中微有淚光,目光掃過公孫薇,落到了姊姊趙慕芝身上,不出所料,趙慕芝已是淚水漣漣。
蘇炙夜酒杯再度“啪”地一下被他捏爆,沉悶地吼了句:“這個瘋女人!”
商墨雲並沒有聽過驚鴻舞一事,推了推他道:“說什麽呢?”
“她再跳下去,必定傷及肺腑,留下餘患!”蘇炙夜沉悶地說。
烏羅從沒有見過有人在如此負傷的情況下,還能跳出這般驚豔的舞,怔在當地,一時之間什麽都忘了。
公孫薇那身紅裙又飄動了,翩然向她飄來,輕盈得不像話,伸開雙臂,像要再度擁抱她。
烏羅眩暈的感覺還沒有退,但還是反應極為迅速,一掌就要向公孫薇擊去!
還沒等這掌擊出,她猛然爆發出一陣大笑,邊笑邊掙紮!
原來公孫薇不知道何時已經轉到了她的身後,伸出雙手不停撓她的咯吱窩,她癢得厲害,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一邊掙紮,一雙手卻還緊緊捂著腰間的長鞭。
公孫薇卻不去取那長鞭,而是伸到了她腰間的衣裙帶,一拉,烏羅的衣裙便落了下來,露出一雙潔白筆直的腿。
烏羅大驚,尖叫起來:“啊——”一邊迅速要拉起那墜下的裙子。
公孫薇趁機再一拉她腰間的皮帶,皮帶隨她一拉、一鬆,腰間那條蜷縮著的長鞭登時落入了她的手中!
她拿著長鞭,笑著舉了起來。烏羅此時才係好衣裙,整個人傻在原地。
一切不過短短數秒之間,在場的除了少數幾個人,其餘人都愣了!
祁慕寒露出欣喜的一笑,真不愧是他的薇兒,這鬼點子,一個接一個的。
祁玉騫歎道:“這西涼公主,衣裙和腰帶,也係得太鬆了吧!”
祁慕寒哈哈大笑,附耳對他解釋了一番,祁玉騫恍然大悟:“我都不知道是要稱讚你觀察得細致,還是公孫姑娘確實機智過人了!”
百官席上,商墨雲看得懵,便問蘇炙夜:“這到底怎麽就奪過鞭子來了呢?”
蘇炙夜低聲解釋:“首先,公孫薇手中那杯酒,肯定是有問題的,祁慕寒與她配合,誆烏羅喝下了那杯酒。”
商墨雲恍然:“我就說,公孫姐姐怎麽突然和殿下調起情來了。然後呢?”
蘇炙夜:“然後公孫薇借著暈倒,湊到了烏羅的身邊,一邊拖延時間,雙手一邊繞到烏羅身後,將烏羅衣帶打了活結,將腰帶解鬆。”
商墨雲不解道:“難道烏羅竟沒有發覺?”
蘇炙夜微微笑了一下:“一個是因為那迷藥,第二是因為公孫薇對她說了一些話,讓她忽略了。”
“那怎麽那時候就不把鞭子搶過來呢?”商墨雲問。
“因為那時候烏羅的手還一直按在腰間的長鞭上。”一旁的商將軍代替蘇炙夜答了。
商墨雲:“哦,既是如此。那後麵公孫姊姊為什麽還要跳一支舞?”
“重傷之下,還要跳舞,有比這更瘋的事情麽?”蘇炙夜道,“如果是你,見到一個人受了傷,還能跳成這樣,你是不是也忘了其它的事?”
“唔……這倒是。”
“所以,烏羅一時忘記了用內力化那酒勁;待公孫薇來到她麵前,她也以為是要搶正麵搶她的鞭子,可公孫薇卻繞到身後解開她的腰帶……這之後的,你不就都懂了麽?”蘇炙夜道。
商墨雲驚歎:“這可真是一環扣一環。如果哪個環節出錯了,這不就……”
“那她就會另想一個辦法。”蘇炙夜說道。
他認識的公孫薇,就是這樣一個人,永遠有讓人意外的舉動。
這是不是就是當日,齊淩與祁慕寒交談中,齊淩讓他一定要把公孫薇留在身邊的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