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醉花樓(4)
廂房裏,祁慕寒指節輕敲著桌麵:“原來公孫小姐和我一樣,都是來尋人的。”
公孫薇低聲道:“你方才說,是玉嫵顏讓你來查刺殺熠王的嫌疑人,那麽問題來了,玉嫵顏為什麽對刺客感興趣?”
祁慕寒道:“大概是想洗清她的嫌疑,你也知道這京城都傳遍了,刺客是來自江東的。”
公孫薇沉吟不語,祁慕寒伸出手掌來:“公孫小姐,我們如今的目標都是一致的,不如放下成見,我兩一起合作?”
公孫薇瞪他:“我合你個大頭鬼,你這糟老頭子壞得很。”
祁慕寒哈哈大笑:“你這渾話都是跟哪學的?”
公孫薇懶得理他,說:“我總結一下,這刺客額頭有一道傷疤,身上有綠珠仙鶴草的香味;他已經來過醉花樓,與春杏接觸過,而且他喜歡聽戲。”
祁慕寒補充:“而且身手高強。”
公孫薇點了點頭,祁慕寒轉向門外,朝她比了個“請”的手勢。
公孫薇:?
祁慕寒笑道:“既然都查到了,公孫小姐還不回去稟告你父親,留在這地方做什麽?”
公孫薇想了想,搖了搖頭道:“我總覺得這事情還有哪裏不對。”
刺客、陸苟、寧王祁晟身上都有相同的味道,那麽寧王接觸的到底是誰?是刺客,還是陸苟?還是說,兩人他都接觸過?
如果是後者,那可是自己的姑父啊!他理應不會做這種事……
此時,公孫薇又忽然想到那日陸苟的一句話:“我聽說太後的壽辰近了,她老人家心善,體貼百姓,壽宴也唯恐勞民傷財,好幾年都不曾辦了……”
刺殺、太後壽宴、江東水災,然後祁晟回京。
公孫薇心中掠過一道光,劇本記載,京中一連串事件以後,皇帝深感流年不利,正好繕王賑災有功,便說服太後舉辦壽宴,以期鬆鶴延年、福濟天下之意。
太後也反向利用了這次壽宴,在壽宴上向皇帝施壓,讓祁晟入主東宮;而壽宴上,熠王祁慕寒卻用計誣陷寧王濫殺江東無辜婦孺,致使祁晟計劃失敗,熠王勢力再次爬升。
公孫薇想到這裏,內心變得沉重萬分——那也就是說,此案如果一結,加上江東已賑災,太後必定召開壽宴;但這個壽宴的結果,卻是寧王失利。
她陷入某種非常不妙的思緒中,正如那日在江上親眼所見的刺殺。
明明自己是提前看了劇本,可這事終究還是哪裏不對?就好像冥冥之中,自己是命運的一顆齒輪,無論怎麽扭轉,終究還是一環扣一環地把事情往劇本前進的方向推動。
……
祁慕寒見她半晌沒有動靜,也不打擾她,自酌了幾杯,過了會,方才溫聲對她道:“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不用費神;躲不過去的事情,便去麵對了再說。”
公孫薇怔了怔,緩緩轉過身來,麵向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懂什麽?”
祁慕寒望著手中的酒,酒中倒映出燭光,又映入他的眸中,“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相遇,也許並非偶然。”
公孫薇:“……你想說我們的相遇是天意?”心中吐槽道,這是什麽土味情話?
祁慕寒聳了聳肩,“社畜隻好躺平了。”
“社畜”、“躺平”這類的詞語,都是公孫薇那日與他在青玉坊喝酒談天時聊到的。
公孫薇嗤笑一聲道:“你想躺平,自己躺去,恕我不奉陪了。”轉身便拉開門,邁出門檻。
這步還沒有邁出去,她又一下子倒回來,唰地一下把門關上。
“造孽了。又是這尊瘟神。”公孫薇看著祁慕寒,一臉無語的表情。
祁慕寒:…….
祁慕寒:“陸虎?”
公孫薇迅速地點頭:“他和幾個人又往這裏來了。這春杏是他的老相好,莫非這廝又回心轉意了?”
果然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春杏,陸公子來了。你完事了沒?趕快出來接客。”
祁慕寒與公孫薇對望:“這春杏可真是忙。”
還沒等兩人計議完畢,門忽然被一腳踹開,陸虎粗聲粗氣地喊:“春杏是我的人,老子就算不要了,也輪不到你這等人享受……”
話沒說完,他震在當地,隻見一個年輕人正攬著他的春杏,兩人躺在被窩裏。
公孫薇模仿春杏的嗓音,含混不清道:“公子,是誰打擾我們睡覺呢……”
祁慕寒躺臥著,背正對著門口,低聲對她說,“快把麵紗罩好。”
陸虎當天把春杏逐出府中,生了幾天悶氣以後,越想越是後悔,著人去打聽,才知道春杏淪落入了青樓,他更是氣掉了兩斤肉;想直接殺去青樓,又怕他爹罵他,近日便靈機一動,拉了裘大人,尋了借口說陪裘大人去青樓。
待眾姑娘在一樓給裘大人安排好了位置,他忙不迭地殺上二樓,欲阻止春杏行這香豔之事。
此時見春杏賴在被窩裏不想起,氣不打一處,又見她身旁的男人緩緩地起身,下床,穿好鞋子。
陸虎:……
陸虎呆了一陣,這不正是那日那個韓玨麽?身姿俊逸,臉頰如玉雕般俊朗,還偏偏紅潤非常,就像剛剛辦完好事似的。
陸虎一看,更是氣得血往頭頂衝,好家夥,那邊勾搭公孫小姐,這邊又搭上我的春杏。他一聲怒吼,衝上去就是一拳。
祁慕寒偏了偏身子躲開,順勢轉到他身後,把他往旁邊一推,回頭給公孫薇使眼色。
公孫薇會意,捂緊臉上的麵紗,像害羞似的捂著臉,繞過陸虎往門外衝去。
一出門口就大喊:“來人呐,打架啦!來人呐。”一邊迅疾往原本春杏的房間裏衝去,一推開房門,回頭關好,一迭聲催春杏:“快,把咱倆的衣服換過來。”
…….
這邊廂,經過公孫薇一頓喊叫,早就有數十人往祁慕寒的房間去了,推推搡搡的一頓,混亂非常,罵娘的、勸架的、喊著報官的。
祁慕寒將陸虎往人群中一推,趁著眾人拉著陸虎的當口,轉身往樓下奔去。
一樓正是脂粉濃重,醉做一團的溫柔鄉,一個醉漢搖搖晃晃地走著,一不小心撞上了正在低頭邊行、邊整理衣裳的祁慕寒。
祁慕寒心中不耐,隨手將他往旁邊一撥,抬頭望向二樓公孫薇的方向,心裏有些焦灼,卻不曾想被他撞到的這人正傻在了當地,張口一嘴的酒味:“你你……你是….……殿、殿下?!”
祁慕寒吃了一驚,回頭一看,這人他認得,正是戶部尚書裘讓的得力下屬。
他左右一看,果見裘讓一身便服,正在不遠處的圓桌旁左右環抱著美人,笑得滿臉橫肉亂顫。
接下來,短短的數秒間,同時發生了幾件事——
陸虎從二樓殺下來,大喊:“兀那小白臉,你給我站住,韓玨你給我站住!”
公孫薇剛換好衣裳,正與春杏腳步匆匆地從另一道樓梯口下來,春杏喊了陸虎一聲。
祁慕寒見狀迅疾轉身,往門口走去,一道黑影頓時如鬼魅從門口掠進來,與陸虎撞了個滿懷。
祁慕寒腳步一頓,低聲喊道:“炙夜!”
裘讓則被陸虎的喊叫聲一驚嚇,往那邊一看——
眾人你望我,我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