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醉花樓(3)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門外有人粗聲粗氣地喊:“春杏,事兒辦完沒?有客人要點你了。”
公孫薇回過神來,望向春杏,春杏也望向她,眼中充滿哀求,低聲道:“既已收了姐姐的銀兩,春杏不想再做這種事情了。”
公孫薇還沒回她話,門外卻已不耐煩起來:“廂房準備好了,你趕快去!別叫那位江東貴客等得煩了。”
公孫薇一聽“江東”頓時警覺起來,莫不是那位傷疤男又回來了?
“你方才說沒什麽人願意點你,可今晚這已經是第三個了?”
春杏也奇怪道:“對啊,我還以為點我唱戲的那個客人是最後一個呢。”
公孫薇思考了一陣,這就算不是傷疤男,恐怕也與傷疤男脫不了關係。
她附耳朝春杏說了幾句。春杏點點頭,將衣裳拉下一小半,頭發弄得淩亂些,把門打開一條縫,將腦袋遞出去,裝著醉意朦朧的樣子:“我這兒還在陪著客人,能等我把衣裳穿好再去麽?”
門外的人果然說:“那就快點!客人就在盡頭那間廂房裏等你。”
春杏關好門,公孫薇朝她道:“咱倆換一身衣服,把你的手絹給我。”
公孫薇動作利索地換上春杏的黃衫,重新挽了長發,用手絹做了個簡單的麵紗,回頭囑咐了春杏幾句。
春杏略有不安地說:“那姐姐小心些。我就在這兒等著。”
公孫薇點點頭,走出房門以後,回身便把房門關閉好,左右瞅了瞅,見沒什麽人留意她,便往回廊盡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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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炙夜心中納悶,出了醉花樓後,幹脆就往江邊走去,幾個縱身躍上柳樹梢,虛躺下,望著漫天的星辰。
許久,他忽見旁邊似乎有什麽在動,偏頭一看,見幾隻飛鳥撲棱棱地從旁邊的柳樹梢振翅飛向夜空。
“原來是鳥。”蘇炙夜自言自語,重新躺下,緩緩閉上眼睛。
四周寂靜,樹影搖曳,蘇炙夜驀地睜開雙眼,說時遲那時快,他的手勢快速起落,幾枚暗器倏的朝旁邊的柳樹盡數飛去,尖銳的破空之聲中,再驚起數隻飛鳥。
“還不現身?”蘇炙夜低喝道。
“沒想到你查到這兒來了。”一個蒙麵的黑衣人,緩緩出現在柳樹梢,距離他十餘步之遙,桀笑道:“蘇炙夜,幸會。”
蘇炙夜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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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薇緩緩推開房門,黯淡的燭光映入眼簾,桌子邊坐著一個影影綽綽的人,背對著房門,像在自酌自飲。
“客官,這裏間燭火暗了,何不點亮些?”她笑意盈盈地走到角落裏,點亮角落的燭火,渾沒注意到這人身子抖了一下。
公孫薇點完燭火,走到桌旁,愣了愣,隻見這白衣人臉上也蒙著一塊布,一手成拳托著左腮,頭偏著,長發披散,剛好遮擋住額頭。
公孫薇:……
有問題,這人絕對有問題。
公孫薇媚笑道:“客官,何不把麵紗拉下來,我兩共飲一杯,如何?”
白衣人支吾了兩句,將桌麵的酒推向她,比劃了一陣。
“原來是個啞巴。”公孫薇心道,便不緊不慢地接過酒,湊到眼前,假意喝了一口,又道:“不知道客官從何而來?”
一邊說,一邊湊前了些,想要看清楚他的額頭。白衣人擺了擺手,剛好把桌上的燭火給扇滅了,屋裏又陷入一陣朦朧光影中。
公孫薇:好哇,你不給我看,我非要看。
她一把抓過白衣人的右手,笑意盈盈地道:“客官既不能說話,不妨在我的掌心寫下。”
白衣人手趕緊一縮,卻沒來得及收回,兩人瞬即四目相對,公孫薇眼皮一跳,心也不自覺地加劇跳動。
她望著他的眼睛,伸出一隻手,指尖顫抖著去觸他蒙麵的布。
白衣人眼神躲閃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動,發出了幾不可聞的一聲歎息。
公孫薇一把扯下他的麵罩,呆了半晌,冷道:“果然是你。”
她沒來由地升起一把無名火,狠狠地拂袖起身,祁慕寒反手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回椅子上,勉強笑道:“久別重逢,不小酌兩杯麽?”
公孫薇用力一抽手,沒抽回來,冷道:“久別重逢?我兩認識麽?”
祁慕寒“哦”了一下,笑道:“既不認識,那你為何生這麽大的氣?”
公孫薇愣了一下,對啊,為什麽生氣?是氣他回來了,不告訴我?還是氣他來青樓?
祁慕寒笑道:“公孫小姐,莫不是吃醋了?”
公孫薇坐下來,有氣無力道:“滾。”
祁慕寒淡淡一笑:“你穿黃色的衣裳,比綠色的更好看。”
公孫薇聞言,又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不是根本沒回去江東?”
祁慕寒卻不答她,問:“你怎麽會來這種地方?”
公孫薇大聲道:“這種問題,該我問你吧。”
祁慕寒也不回她,反而一手捂住她嘴巴,往前湊去:“小聲些,既來了,陪我喝兩杯?”
公孫薇驚訝地瞪大眼睛,開始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韓玨,隻見在昏暗的燭光下,他的雙眸像深不見底的黑潭。
祁慕寒低低笑了一聲,“公孫小姐,一段時間不曾見,在下倒真的有幾分想念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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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江邊,月色一片慘白,江水蒸騰起氤氳的水汽,四周一片朦朧。
黑衣人持劍一指蘇炙夜,劍尖頓時氳出一股殺氣,蘇炙夜冷哼了一聲,眼神裏卻有止不住的興奮,左手緩緩負於身後,右手伸出,朝他比了個“請”的手勢。
他今夜沒有配劍,卻絲毫沒有怯意。
江邊柳樹上高手對峙,而這邊廂的醉花樓前,車璘馬嘶聲中,一輛豪華馬車停在了醉花樓前。
馬車上下來一個肥碩無比的人,他一跳到地上,忙回過身來殷勤扶著身後跟著下來的人:“裘大人,小心些;這地上滑。”
戶部大人裘讓在陸虎的攙扶下,派頭十足地下了馬車,兩撇逗號般的小胡子嵌在凹陷的臉頰下方,與天生的倒三角眼相互呼應,抬頭一看醉花樓,“大侄兒啊,在這裏可別叫我裘大人了。”
“是是,裘老爺。”陸虎殷勤道。
裘讓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人一起入了這醉花樓。
眾美人一看是熟客陸虎,還帶來了一位生麵孔,想必又是非富即貴,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
而在眾人沒有注意的地方,蘇炙夜已在柳樹梢與黑衣人連過了數十招,黑衣人以攻為守,出劍快如狂風驟雨,轉瞬就將蘇炙夜籠罩。
蘇炙夜手中無劍,動作卻更是靈活,腰肢時而後仰,時而翻躍,黑衣人每一劍都堪堪從他身旁劃過,他眼神專注,瞅準一個空檔,曲起手指連彈這劍身,直把黑衣人彈得虎口巨震,不由得向後躍了幾步。
哪知蘇炙夜的身形更快,右手五指一曲,變掌為抓,直取黑衣人咽喉而去。
黑衣人冷哼一聲,:“蘇陽暖玉,果真名不虛傳。”
蘇炙夜像鬼魅一般纏上了他的身軀,掐住他的咽喉:“你以為我會讓你再逃第二次?”
手上正欲一用力,黑衣人空著的手驀然甩出一把藥粉,直衝蘇炙夜麵門而去,蘇炙夜急忙袖袍連揮。
藥粉散盡處,黑衣人身形一轉,連點幾下,躍過數株柳樹,竟往醉花樓頂層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