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醉花樓(2)
公孫薇換上日前在市集上買的布衣,往衣服裏塞滿了布條,頭發紮起,給自己化了兩道威武的大濃眉,貼上絡腮胡,活脫脫一個西域商人,對著鏡子左看右看,十分滿意,大搖大擺地出了門,來到了醉花樓。
她得到的接待規格遠沒有祁慕寒與蘇炙夜這麽高,門口的姑娘隻隨便把她帶入樓裏,挑了個座位給她上了點酒,就打著嗬欠去了。
公孫薇倒也無所謂,反正此行隻是打探刺客的行蹤,沒有什麽人招呼她,反而方便她四處走走。
她掃視了第一層,見沒有什麽可疑人士,就往二樓去,裝著不認路的樣子,逐一觀察喝花酒的客人。
時辰已近亥時,來客越來越多,一擲千金的豪客、風流倜儻的文人,都在左擁右抱,你喂酒來,我唱曲兒。
公孫薇在樓裏走了兩圈兒,摸準了大概的位置,這兒除了一樓大堂、二樓回廊,剩下的都是廂房,共有二十間,裏麵的客人比一樓的顯然要富貴,還有的緊閉房門,裏麵傳來燕聲浪/語,公孫薇沒法打開門進去看,隻從窗紙上的隱隱綽綽,看見裏間那是溫香滿玉抱滿懷,耳鬢廝磨春日短。
她不自覺地臉紅了一紅,“呸”了一聲,此時忽聽前方傳來叱罵聲。
“就你這姿色,還想來二樓陪客人,滾下去!”
麵前忽然傳來嗬斥聲,公孫薇望去,隻見一名身姿嬌娜、脂氣香濃的粉衣女子正戳著一名黃衫女子的肩膀,直把她戳得往後退,腳下一個沒注意,打了趔趄,倒在地上。
“姐姐,讓春杏在這裏罷。我的銀兩都花光了,江東那邊….我的老家,還等著我的銀兩。”黃衫女子垂淚。
這聲音聽著熟悉,公孫薇忽然想起來了這是誰。
她走前去,學西域商人那種不標準的官話,對粉衣女子道:“這名美人,不要這樣粗魯,有話好好說。這個女的,美!我,要了。”
她指了指地上的春杏,掏出一錠足銀,“不夠,我還有?”
粉衣女子愣了愣,賠笑道:“我也可以。”
公孫薇:“我就要她。”又摸出一錠銀子,“要一間廂房。”
粉衣女子饒是再不甘,也隻能收了錢,跺腳離去;不多時,便有人帶公孫薇和春杏入了一間包廂。
公孫薇把房門關好,回頭一看,後頭的春杏已是含情脈脈地看著她,正動手解自己的衣裳。
公孫薇:?
她走上去,撕開自己的胡子,恢複自己的樣子,“是我。你還認得我嗎?”
這春杏正是那日在勾欄裏,陸虎帶來的少女,公孫薇真沒想到她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她拉著她的手坐下,“你不是一向跟著陸公子麽?怎會到了這種地方?”
春杏見公孫薇那日,兩人還是敵對,這一刻卻像見到親人一般潸然淚下,哽咽道:“我本是江東人,因會唱兩句,早些年便來汴京拜師學藝,到陸府給陸老爺和陸公子唱過幾場戲。”
她抹了抹眼淚:“後來陸公子就看上我了,給了我許多銀兩,我偏生大手大腳花慣了,沒存下多少,心想反正總有陸公子在。沒想到……”
她一時哽住,眼淚直掉。
公孫薇:“後來他拋棄你了,對不對?”
春杏抹淚道:“說我是災星,害他接二連三地倒黴,貴人碰不上一個,還碰上刺頭兒。”
這刺頭兒怕指的就是我了,公孫薇暗笑。
她問:“那你又怎會想到來這種地方的?你不知道這裏是什麽樣的地方?”
春杏又哭了:“我隻想在這兒幹一會,給家鄉捎些銀兩,哪知道在這裏處處被針對,而且……也沒有什麽客人願意點我。都說我除了唱戲,什麽也不會。”
公孫薇拍了拍她肩膀,又掏出一金錠,“你剛來不久,也不是什麽頭牌,這些銀兩應該夠你贖身了,剩下的,就給你家鄉捎去。”
春杏千恩萬謝。公孫薇又道:“但你得幫我打聽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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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慕寒剛在席間坐定,左手邊就有一位美人遞來了一顆剝了皮的葡萄,往他嘴裏塞,右手邊一位美人纖手遞來一杯酒,示意他張嘴:“啊~~”
蘇炙夜坐在他對麵,散發一種寒氣,眼神冷漠得如千年冰川,偏偏風塵女子甚少見他這樣的客人,無不使盡渾身解數,拋媚眼、喂酒、肌膚相蹭……
蘇炙夜猛地一拍桌子,盯著對麵被眾美女環繞在中心的祁慕寒,冷道:“我出去透透氣。”
說罷,也不待祁慕寒說什麽,轉身就走,眾美人呆了呆,絲巾捂著嘴,笑作一片。
“我這位兄弟第一次來,美人別見怪。”祁慕寒截下遞來的一顆葡萄,自行放入嘴裏,不動聲色地與姑娘們保持距離,“我聽聞這裏有一名叫春杏姑娘擅長唱戲,在下可否單獨點她呢?”
姑娘們一聽,全都停下了動作,臉上泛出不屑的表情,祁慕寒察言觀色,又笑道:“在下沒什麽雅好,唯獨最是喜歡聽戲。各位姑娘若是不見怪,待在下聽她唱罷,再出來與各位一同喝酒,如何?”
此時有兩名年紀稍長的女子竊竊私語道:“這已經是今晚第三個點春杏的人了,怎麽回事?”
“對啊,這下等江東女子,也不知道有什麽魅力。罷了,李嬤嬤今日出去時交代我們好生看著場子,倒也不好忤這客人的意思。”
兩人計較完畢,風情萬種地對祁慕寒道:“那我們便去使人喚春杏來,客人稍等。”
“我聽戲喜歡安靜。”祁慕寒笑吟吟地放上一枚足兩的銀錠,“給我們準備一間上好的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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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裏,公孫薇對春杏道:“我要找的這人,是江東來的,額頭有一處傷疤,湊前了能夠看得見。”
春杏聞言,頓時陷入了一種迷茫狀態,像木偶一般半天沒作聲。
公孫薇輕輕推了推她。
春杏回過神來,望著她道:“是有這樣一個人,早先他還點過我,就在你點我之前。”
公孫薇吃了一驚,“說詳細點。”
春杏回憶道:“這人很是奇怪,他點我,也不要我幹什麽,就是要聽我唱戲,而且唱來唱去都隻要我唱那一首……”
公孫薇:“哪首?”
“就是那出‘三戲蒼生’”,春杏比劃著,“我給他斟酒的時候,才發現他額頭上有一道傷疤,但也不大明顯,不知道這人是不是姐姐你要找的人。”
公孫薇沉吟道:“那這人還有什麽特征?”
春杏想了想:“他身上有一種味道,是一種很奇特的香味,不像是一般市井用的香料。”
公孫薇聞言,扯過她的袖子來,一聞,當場傻了。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門外有人粗聲粗氣地喊:“春杏,事兒辦完沒?又有客人要點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