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為什麽？”
王婉瓊不明白：“我知道方世傑的違約的確……讓我對他的印象很不好，但是光看他的履曆和以前的采訪視頻，我覺得至少在孩子這方麵，他應該算是可以的。”
至少國內的企業家中，像他一樣熱衷於兒童慈善的人可並不多。
“在我們犯罪心理學上有句話叫做，罪犯其實往往隱藏在你最意想不到的人群中，有時候，殺害孩子們的往往就是他們最熟悉的親人，強奸單身女性的往往就是住在她們隔壁的男人，甚至殺死虔誠的宗教信徒的，就是他們一直祈禱的神父。”
李偉豪緩緩道：“尤其是這種類型的案件，罪犯一般都會隱身於最容易接觸到孩子們的群體中，比如老師，比如校長，比如董事會，因為這樣的地位讓他們更容易、更直接的接觸到孩子們，而且一旦出事，被懷疑的可能性也是最小的。”
“但是，這也隻是你自己的猜測而已吧？”
雖然李偉豪這麽說，但王婉瓊還是覺得，方世傑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理論是理論，實際是實際，更何況我覺得這個理論也很片麵，而人是複雜多樣的。的確，方世傑有可能是凶手，但是他是一個好人的概率，明顯比是壞人的概率更大，至少在我心裏，那個商人的可能性比方世傑大多了！”
“……你說得對。”
默默點點頭，其實李偉豪一邊說的時候，一邊也覺得自己這樣的說法對方世傑並不公平，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就是下意識地不太喜歡方世傑這個人，哪怕他表麵看起來再慈祥和藹，但是李偉豪看到他那雙眼睛，心裏就覺得怪怪的。
“那，我會去重點查一查你說的這個商人的。”
當然，還有自己仍然放心不下的方世傑。
默默的在心裏補充了一句，李偉豪沒打算讓王婉瓊知道：“那你呢？你這兩天要做什麽？”
跟一審的時間一樣，二審就在三天後，同樣倉促無比，根本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來給他們準備。
“我……”
頓了片刻，王婉瓊這才決定到：“要不，我還是給家長打電話問一問，看他們能不能讓我見見孩子們吧？畢竟孩子們才是最直接的受害者，如果我們想要獲取相關信息的話，直接問他們就是最快的辦法了。”
但李偉豪卻搖了搖頭，很是不讚同她的這個提議：“你瘋了？你難道忘記那些家長對你的態度了？他們可一心覺得你就是那個虐童事件的主謀，恨不得將你活活打死！你打電話過去，什麽都問不到不說，還會被罵得個狗血淋頭！”
“我知道……”
有些沮喪，王婉瓊悶悶不樂道：“可是，現在也沒有什麽其他辦法了，園長他們從一開始就決定好了瞞著我，我在幼兒園裏根本就什麽線索都抓不到，除了直接去問孩子們，我已經無計可施了！”
她何嚐不知道電話打過去的結果是什麽？
然而，她現在根本就已經沒有任何辦法，隻能出此下策！
哪怕隻有百分之一，不，百分之零點零零一的成功性，她都必須去嚐試！
說不定，會有看了今天的庭審的家長們，稍微的沒有那麽痛恨她，願意去相信她呢……
“好吧……”
見她主意已定，李偉豪也不再繼續去勸：“那你先打電話試一試，如果不行的話，你還是趕緊轉換方向，從其他地方試一試吧，我這邊也會盡快去查探的。”
“嗯。”王婉瓊點點頭，緊緊握住了李偉豪的手：“加油！”
“加油！”
不過，雖然努力的在心裏這樣說服著自己，跟李偉豪說起來的時候也是滿臉的堅定和自信，但王婉瓊腦海中還是覺得，這根本就不可能。
捫心自問，如果自己是那些受害孩子們的家長，王婉瓊也不可能會去相信自己，更別說讓自己的孩子們跟這個“加害者”見麵了。
而打電話的結果，也的確如同王婉瓊預想之中的一樣。
無論這些家長之前留給王婉瓊的是好是壞，是溫柔是固執，當自己表明了身份以後，他們的唯一反應都是破口大罵，各種累及王婉瓊家人的詛咒謾罵，要不就幹脆直接冷冷掛斷，總之，根本沒有一個人真的有聽王婉瓊到底說什麽。
甚至在知道了王婉瓊的手機號後，源源不斷的垃圾短信和恐嚇、威脅的信息也一條又一條的擠了進來，直接將王婉瓊那原本就運行得不算流暢的老舊手機給卡得關機了。
“啊——！”
煩躁的抱著那本被畫上了密密麻麻紅線的通訊錄，王婉瓊整個人都累到縮成了一團，忍不住扭過頭，看向了外麵的夜景——
夜晚的城市安靜而燦爛，七彩的霓虹燈閃爍在城市的每個角落，印出一片繁華的景象。
美麗極了。
但王婉瓊卻不知道，這麽美麗的城市，究竟還有沒有自己的落腳之地。
想到家裏的妹妹，還有冷眼相對的周瑾，王婉瓊隻覺得孤獨極了。
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王欣悅，不僅不能理解和釋懷她那天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也沒有去麵對的勇氣，隻能逃了出來，在酒店臨時租了七天，打算暫時在這裏過夜。
但是之後要何去何從，她自己也不知道。
無奈地苦笑一聲，王婉瓊心想，也許能夠決定自己未來的，就是這半個月的審判了。
收回散漫的心神，王婉瓊重新將視線投在了那本通訊錄上麵——
她將之前存檔過的幼兒園裏所有家長的聯係方式全都抄在了上麵，一個一個地撥打過去詢問，從下午到現在，至少打了快三百多個電話，然而，得到的結果無一例外都是拒絕和謾罵。
甚至那些沉默著直接掛斷電話的人在如今的王婉瓊看來，都是再善良不過的人了。
看著筆記本上寥寥無幾的名字，王婉瓊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再次拿起了眼前的電話話筒，開始按下一個個數字鍵。
這個家長的名字很是溫雅，叫鄭佳妮。
王婉瓊雖然對她沒什麽印象，但看著名字，就覺得似乎是個很是溫柔知性的女人——隻希望，她待會兒能夠少罵自己幾句吧。
苦笑一聲，王婉瓊安靜的聽著話筒裏的嘟嘟聲，等待那頭的主人接起來。
她沒有等待多久。
“喂？”
“您好，我是王婉瓊，向日葵幼兒園的副園長。”
說完，王婉瓊就緊張的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電話那頭家長的回答——
一開始，她還會迫不及待地說明自己的來意，心想就算家長憎恨自己，說不定聽到自己的來意之後會願意暫時放下仇恨，理智一點看待呢？
然而，打了無數通電話之後王婉瓊才徹底發現，這些家長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後麵說的什麽，一聽到前麵你的自我介紹，他們就已經失去了理智！
因此，王婉瓊幹脆隻是自報家門，要是家長夠冷靜，就繼續說出自己的來意，要是開始破口大罵，那也隻能繼續撥打下一個人了。
出乎意料的，鄭佳妮竟然什麽都沒有說，而是沉默了片刻，這才冷笑了一聲。
“王婉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