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自私
客廳溫度有點兒低，李由打了個哆嗦。
陸顏看了她一眼，墨色的眸子沉靜如水，壓下心裏幽暗的浮躁，他打開門。
是摩山澤。
他穿著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西裝褲，頭發稍微長了一點，白皙的臉上可以看出有些紅暈，還有一些汗，他似乎有些著急，乖張卻疏離的氣質增添了一絲煙火氣息。
他怎麽在這裏？
不和阿卉在一起嗎？
上次見他還是在醫院，摩山澤似乎消失在李由視線中好久了一樣。
李由不由自主想抽出被陸顏握著的手，下一秒就被更緊的再次拉起。
“你怎麽在這裏？阿卉呢？”
“她不見了，我找不到。”摩山澤看了一眼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說道。
李由愣了一下：“怎麽會不見了呢？沒回家嗎？幾點下的班？她家你去了嗎？”
“我今天學校忙，回去得晚，給她打電話她也沒什麽不正常，說和同事聚會……然後我回家之後，直到現在她都沒回來，打電話也不接——”摩山澤咽了口唾沫，此刻居然露出了些許少年人的慌張，“我不敢打電話給她爸爸媽媽，怕驚擾了，爺爺……”
“那你去她家看了嗎？問她關係好的同事了嗎？去她公司了嗎？你這麽幾個小時幹什麽了，你是豬腦子嗎？”李由瞬間急眼了。
“我——”摩山澤被說惱了，剛要開口。
“先進來。”陸顏低聲道，握住李由的肩膀，似乎想給她一些熱量。
李由不由自主向陸顏身上靠了靠，轉身要給摩山澤讓路，看鞋櫃那裏有沒有拖鞋。
摩山澤看了一眼陸顏的手，突然就有些泄氣：“不了，我就是看看她在不在這裏，我再去找找。”
“你先進來我們商量一下，大張旗鼓的找，萬一有事呢？她是語山家的獨生女，還是你摩山家的媳婦兒，你一個人瞎找能找出來什麽？”
摩山澤不言語，轉身要走。
“那你先去她公司！”
摩山澤不動了。
“……你該不會連她在哪裏上班都不知道吧？”李由氣急敗壞。
“對，我不知道，除了她娘家我開導航可以找到，她的其他信息我一概不知，我不喜歡她，更不愛她，她隻是被強塞過來給我的，我憑什麽對她所有的事情了如指掌？李由，你自己以為的事情，就要順著你自己的想法，你自己希望的軌跡往前嗎？你一聲不響離開兩年，所有人都被你扔下，兩年後，你又突然出現，你知不知道你給人添了多少麻煩？”
原本還風風火火，怒火叢生的李由，突然被他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陸顏握在她肩膀上的手，突然就變成了讓她覺得滾燙的存在。
渾身上下隻有那一塊皮膚灼傷了皮膚本身。
摩山澤轉身，修長的身型撥開了夜色，直直麵向門廳的燈光，他的神色突然就變得非常放鬆，緊繃的身體舒展開來，他看了看一言不發的陸顏，馬上又望回李由：“你知道語山卉為什麽會不告而別，夜不歸宿嗎？”
李由直覺後麵的話不會太好，也直覺不想讓陸顏聽見。
她的身體開始向後縮，感覺好像陸顏的手鬆了開來，她覺得這是一個好時機。
愛怎樣怎麽樣吧。
愛說什麽說什麽。
我的習慣是縮頭烏龜。
我遇事就會躲。
我要跑了，你們自己解決吧。
李由剛想轉身，陸顏將她拉了回來，握緊了她的手，沉聲如玉：“語山小姐夜不歸宿，似乎和我太太有關係？”
摩山澤捏了下拳頭，又緩緩鬆開：“陸總，我喜歡你太太，我妻子知道了，所以負氣出走。
“既然她不在你們這裏，那恕我打擾了。”
他就像夜空中落下的流星，美好卻失意，閃耀著短暫永恒的光芒，雖然落入人間，但是那氣質永遠不是人間物。
他轉身，頭也不回離開。
李由想，我和陸顏剛剛還沒有吵完架，是因為摩山修，此刻又來了一個摩山澤，那麽我們要因為誰再吵呢？
是把摩山修的吵完，還是先吵摩山澤。
可是陸顏永遠不可能和你吵架。
暴戾，惱怒，恨意，最終都會隱忍不發，用那雙墨色如夜的眸子看著你。
李由抬不起頭，陸顏也沒有說話，夜風有些冷，兩個人都沒有感覺得到。
“出來吧。”陸顏突然說道。
李由如夢初醒終於抬起頭，語山卉穿著那件明黃色的薄外套，從一旁的亭子中走出來。
他的眼睛紅紅的，鼻頭似乎也因為在外麵久了，凍紅了。
李由趕緊迎上去，握起她的雙手，接觸到那雙澄澈的目光，剛剛摩山澤說的話重重錘在她的心頭，鼻子一酸，居然連責怪的安慰的話都沒有了。
她幹脆不說話，摟著語山卉進了家門。
陸顏隨後關上門，把劃下天空的流星擋在了外麵。
李由給語山卉熱了牛奶，就坐到她旁邊，一直陪著她。
陸顏上樓了，客廳就剩下她們兩個人。
“李由。”
“嗯？”李由熱切抬頭看她。
“我回家了，就是回我家，下班後沒多久就回去了，可笑的是，摩山澤在我剛剛下班的時候打了一個電話，十一點的時候打了一個電話，連個信息都沒發，更沒有來我家找我。”語山卉緩緩說道。
“……你吃飯了嗎？”李由問道。
“對，好像摩山澤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這句話，我以為他鬆口同意結婚，是因為他願意接受我，我以為他同意和我同床，是因為打算早晚有一天接受我，而當他剛剛得知你和陸顏領了結婚證後，無緣無故消失了三天，我才知道，我們何止同床異夢，他根本就不打算接受其他任何人。”語山卉無悲無喜，沒有情緒說道。
“卉，不要這樣，你聽我說，你值得——”
“我什麽都不值得，李由，不如你一早就告訴了我，摩山澤喜歡的女人就是你，我也不用每天和傻子一樣被你們耍得團團轉，”語山卉平靜抬頭，雙眼無波看向李由，“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在顧忌什麽？你覺得紙可以包住火？”
李由從來沒想到過事情會變得這樣，她張張嘴，卻覺得什麽話都是沒用的。
“最可笑的是，少年人的癡心錯付，心上人不僅不喜歡他，連一個眼神都不舍得施舍，非但如此，他還跑到你和你老公麵前挑釁——李由，你覺得這樣舒服嗎？”
“卉……”
此刻的語山卉讓李由覺得非常的陌生，不知道如何應對。
“不過有一點他說的很對，你真的很自私，你雖然為了李可努力打工，雖然從來都樂觀開朗，可是你做的每一件事的出發點都是你自己，你從來沒有為別人著想，”語山卉抬手，指向換好了衣服走下樓梯的陸顏，“你捫心自問，和陸顏結婚是因為他愛你愛到不行嗎？不，僅僅是因為你想這樣做，一切事情都沒有處理好，你就和他結婚，陸顏可以為你考慮周到，他無所不能，無往不利，可是你呢？你是個自私主義者，你從頭到尾都隻想到自己，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想來就來，絲毫不為別人考慮——就連你生孩子也是因為那是屬於你的孩子，你想要有一個寄托，和陸顏之間的聯係，卻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孩子來到世界上，很有可能沒有爸爸，沒有父愛……
“甚至還有可能會看著自己的媽媽周旋於不同的男人之間……李由，你很聰明，你應該知道，摩山修對你一往情深對不對？可是你一直自欺欺人，你從來不僅後果，你敢愛敢恨，也不為別人——”
“語山小姐，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陸顏把李由護起來，讓她上樓換衣服。
李由努力忍著眼淚不哭，向前走了兩步，幾欲流淚，語山卉看也不看她。
“李由，上樓換衣服。”陸顏又說道。
李由慌張擦眼淚，趕緊上樓。
“怎麽，陸總，我說的不對嗎，你要為你太太伸冤嗎？”語山卉譏笑道。
“你說的很對，我無從反駁。”陸顏淡淡回答，坐在沙發上，姿態從容優雅，“剖析我太太剖析得非常透徹。”
語山卉驚訝看向他，愣了愣，道：“以為陸總愛妻如命，想來也不過如此。”
“我愛他，便是包容她的所有，連帶小缺點，大錯誤，確實和語山小姐的愛情觀不一樣。”
語山卉僵住了。
“我太太魅力太大，真是罪過，隻是摩山弟弟對於我太太的愛慕，那是並不是我太太的事情，你，明白嗎？”
“難不成是摩山澤的事情？”語山卉惡狠狠問道，“李由知道摩山澤喜歡她，還不管，知道摩山澤喜歡她，還做她的老師，知道摩山澤喜歡她，還眼睜睜看著我追他卻不告訴我，你太太不僅自私，還惡劣。”
“語山小姐禦夫無術，隻來拿我太太惡語相向，不惜毀掉二人多年友誼，這一點看來，惡劣是我太太比不上的，拙劣也是我太太不敢想的。”
語山卉被他氣得要命，卻不知道說什麽，更因為他是陸顏，不好意思撒潑。
畢竟她也是千金小姐，很是驕傲，雖然家教一直良好，可是怎麽說也咽不下這口氣。
而且她也心存僥幸，她認為陸顏會因為她是李由的好友，放任她拿李由出氣，沒想到這麽幼稚來和自己拌嘴。
“語山小姐，我太太眼光沒有那麽低，沒有必要危機感不用拿來緊張我太太，你也該知道，今日既然做出這樣的舉動，那麽你和我太太的友誼便不複存在了。”陸顏冷聲道，“我雖知她的小毛病，小缺點，但是那也是可愛，是我喜歡的，和其他人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