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修先生和你不一樣
那晚，她因為大雨躲不及，又想上廁所，所以開了一間房，剛好遇到語山卉和摩山澤相親，因為擔心就去看看，誰想後來摩山澤又出了車禍。把語山卉送到醫院後，摩山修又把李由送回來。
回來後，卻見到了突然回國的陸顏。
誤會無法解釋，矛盾一觸即發。
不過幸好都過去了，兩個人現在都結婚了。
隻是此刻，氣氛似乎並沒有那麽好。
那些深深埋在心底的隔閡，猜疑，猶豫不決，此刻通通迅速生根發芽，破土而出，向上叫著喊著長，炸在這無聲的沉默裏，攪得人心神不寧，卻要強撐鎮定。
陸顏拿著那張房卡，反複看了一遍，淡定交給李由：“你的。”
李由接過來，緩緩點頭，咽了口唾沫。
陸顏轉身，浴巾瀟灑扔到衣籠裏，滿不在乎，也有可能是什麽都不想說。
李由隨手將房卡扔到了垃圾桶裏，沒了找好看的衣服的心思，她拿了吹風機，幾步走到坐到沙發上看電腦的陸顏旁：“陸顏，我給你吹頭發吧。”
陸顏沒說話，側了個身將電腦放到腿上 李由趕緊跪在沙發上打開微風給他吹起了頭發。
偌大的臥室隻開了壁燈，昏黃照得人眉目朦朧，柔軟的地毯，繁複奢華的裝潢，讓這間屋看起來像童話中的宮殿，國王大人正坐在沙發上，低垂著眼看著麵前的電腦，可是他的心思似乎不在那裏，身後的女人是他的王後，她很年輕，很漂亮，卻很忐忑，雖然吹得很認真，手很溫柔兼顧著他的頭發，可是似乎心思也不在這裏。
在哪裏呢。
吹風機不小心燙到了李由的手，她縮了一下，陸顏馬上回頭，墨黑的雙眸擔心看向她。
他涼涼的手輕輕撫上她的手指，那裏的溫度有些高，被他的手碰過就變得很舒服。
李由挫敗跪坐在沙發上，沒有說話，陸顏也靜靜看著她。
“陸顏。”
“嗯？”
“……還沒吹幹，我得接著給你吹。”李由抬頭摸摸他潮哄哄的頭發，揉了兩下，吸吸鼻子，跪起來接著給他吹。
吹著吹著李由就到了他的懷裏了，他的頭正好在李由的胸口處，他的呼吸輕輕的，靜靜的，在慢慢變得重起來，渾濁起來。
將他的發尾吹幹，確保每一根都幹燥沒有水漬，李由才收起吹風機，要離開他腿間的時候，被抱住了腰。
熟悉的溫度暖烘烘附上來，陸顏把頭埋在她的胸前，沒有動，李由撐不住，往後倒，陸顏就順勢趴在了她的身上。
沒有抬頭，沒有看她，隻是那樣抱著她不離開。
李由看著他好看的形狀整齊而且漂亮的發旋，輕聲道：“陸顏。”
“嗯。”
“房卡不是來自奇怪的事情，那天我在外麵想上廁所，又下了大雨，就開了一間房，洗澡，收拾一下，小念被良工老師帶走了，我也沒打算回去，還寫了一首詞，那件衣服是服務生送上來的，我不知道說錯了什麽讓他們會錯意，給我送來一件禮服，正好我聽說語山卉和摩山弟弟有相親……摩山澤你知道的，我怕阿卉吃虧，就去找她，然後……就把她救回了家，後來修……摩山弟弟出車禍了，阿卉擔心，我就又和她一起去了醫院，最後隻得是摩山修先生送我回來……下車的時候我腳有點崴到，他就扶著我上樓……然後，你就都知道了……”
李由說了很久，說得斷斷續續，一直想方設法揣測陸顏的情緒。
他希望陸顏開心，希望陸顏沒有隔閡，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不開心，自己有隔閡，陸顏就不會開心，不會沒有隔閡。
“陸顏……”李由泄了氣一樣撒嬌喊道。
“你說，我在聽。”陸顏欺身挪到李由旁邊，將她整個摟到自己懷裏，閉上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入睡的打算。
李由把頭窩在他頸間：“陸顏，你還生氣嗎。”
“我生氣的樣子你沒見過？”
李由頓時皮子發緊，渾身緊繃。
陸顏緩緩睜開眼睛，就像山水畫裏慢慢流動的溪水，悠然，自如，閑適，那雙曾幾何時會透出朦朧薄霧的眸子，不知何時起，隻會專注看著她，除此之外，毫無情緒，猜不透心思。
“李由，你為何怕我。”
陸顏抬起李由的下巴，看向她的雙眼：“你我是夫妻，你不應該不怕別人，而怕我。”
“我……”
“你怨我有隔閡，覺得我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問，你自己何嚐不是和我同床共枕卻在中間隔著一層厚壁障？”
李由一時無話。
她被說中了。
可是卻不知道如何回話。
從前伶牙俐齒，睚眥必報，過了兩年，現在卻偃旗息鼓。
他說的對。可是他的話沒說完。
“那你是全部都告訴我了嗎？你不也是有所隱藏？你自己心裏清楚，如何來指責我？”
似乎語氣太衝了，兩個人以最親密的姿勢，對峙了一會兒，又莫名冷靜下來了。
李由離開他的懷抱，一言不發率先上了床，趴下之後一動不動。
毫無睡意，眼皮似乎是擺設，心裏鬧哄哄的靜不下來，卻無從疏離，隻得晾著，要麽發泄要麽發酵。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顏也上了床，按下床頭的按鈕，壁燈隻亮了床頭一盞，屋裏昏暗了不少。
李由總感覺他的電腦還亮著屏幕在那裏，弄得她很不舒服，可是不知道如何打破僵局，陸顏在一旁一直沒有動靜，不知道他睡了沒有，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生氣。
可是轉念一想，他生氣，我還生氣呢。
我做的不對難道他做的對嗎。
李由剛要坐起來，陸顏卻先她一步快步離開了房間。
驚訝望向門口消失的他，這是要和我離婚嗎？
去客房睡？
離就離！
隻有愛情的婚姻老娘不稀罕。
李由氣得眼淚一齊湧出，狠狠擦掉後就下床要找陸顏算賬。
離婚也得把話說清楚。
可是剛走到門口，就見陸顏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回來了，麵色如常遞給他。
李由還掛著眼裏，傻兮兮接過來，一時有些愣神。
“哭什麽？”
“我就是愛哭，你第一次知道？”李由喝完牛奶，心裏氣消了不少，還是嘴硬，“既然唔——”
可是李由心裏依舊有疙瘩。
不僅因為她是女人，也是因為她沒有陸顏沉得住氣。
他擋住陸顏的手，用身體抵住陸顏的進攻，也不怕毀了這煽情的時刻，雙目清明：“陸顏，你不是討厭摩山修。”
刹那間，她清楚看到陸顏眼中的火是如何消失無蹤的。
剛剛有多麽急切，現在就有多麽冷靜。
仿佛當頭棒喝，又仿佛被直接澆了一盆冷水。
“陸顏，他是我的恩人，幫助我立了足，提攜我成為了餘冠，而且不僅是工作，生活中他也幫助了我很多……”
“所以你希望我和他和好，稱兄道弟？”
李由愣了一下：“倒也不用，就是，不要再那麽劍拔弩張，因為回國之後，你們兩個每次見麵我都好緊張。”
“緊張什麽？”陸顏仰趟在旁邊，那副姿態不像是從火裏抽身，倒像是慵懶的休息。
李由湊到他旁邊，想了想說道：“怕你們打起來。”
“我們為什麽會打起來，你想過嗎？”陸顏勾唇笑了一下。
李由陷入了思考。
“兩年前，他帶你離開，無聲無息，用了摩山老爺子的人，讓我陸顏一直撲空，怎麽也找不到，兩年裏，他在你身邊寸步未離，兩年後，你和他一起回來，你們有默契，有目標，有共同的工作誌向，有相通的興趣和話題。”陸顏靜靜說著，看著天花板，他的雙目清明，黑眸透亮，潔白的牙齒會隨著紅唇的張合有時一閃而過，“那麽，我們為什麽會打起來，你想過嗎？”
他們為什麽會打起來？
他們其實沒有打起來。
可是如果他們打起來了，會因為什麽呢？
李由舔舔幹澀的唇，口腔中還留著牛奶的氣息，她知道，如果湊近陸顏，肯定他的唇邊也有和自己一樣的味道。
但是一點兒都不旖旎。
一點兒也不。
她的心髒狂跳，一頓一頓，一蹦一蹦，每一下都厚實有力。
陸顏緩緩望過來。
客廳裏的大擺鍾響了，因為沒有關臥室的門，外麵燈火通明，反而顯得他們的屋裏逼仄陰暗。
李由突然就想不起來，平常這個時候大擺鍾會響幾聲。
“李由，”陸顏握住她的手，將她拉近自己，呼吸噴灑在她的眉間，“你已經結婚了，你明白嗎？”
李由動了動，額頭擦過他的唇，因為那冰涼又柔軟的觸感，讓她恍惚著忘了接著動。
“不要再見他。”陸顏低聲說道，充滿冰冷的意味。
“為什麽？”李由瞪大眼睛看向他。
“他喜歡你。”
“沒有！”
陸顏沒說話。
“修先生不喜歡我，我們隻是朋友，隻是，隻是……”李由突然不知道如何舉例，除了摩山修不可能喜歡她，她卻也一時半會想不起來還有沒有別的。
“為了你不惜得罪陸氏的朋友，和你朝夕相處兩年的朋友，身邊除了你，沒有任何一個異性的朋友……李由，好一個朋友。”
“修先生和你不一樣！”李由突然說道。
陸顏眼神慵懶，沒有什麽神態變化，隻是問道：“那我是什麽樣，修先生是什麽樣，哪裏不一樣？”
“修先生他——”
修先生怎麽樣來著？
李由詞窮了。
陸顏不慌不忙，似乎有很多時間，隻是靜靜看著李由，等待她開口，又像是無所謂她說什麽。
“修先生他——”
突然，有人按門鈴。
已經淩晨了，不知道是誰在按門鈴。
陸顏也看向外麵。
小念和齊阿姨已經睡了，他們那屋自然聽不懂門鈴的聲音。
在安靜的夜晚，這聲音非常恐怖。
門鈴聲越來越急，最後甚至有人在砸門。
李由往陸顏旁邊縮了縮，又僅限於此。
陸顏想打電話叫保安，不想下去，被李由阻止了。
這大半夜的，會是誰。
陸顏下床要去看看，李由馬上拽著他的衣角跟著了。
門鈴還在響，陸顏走了幾步，握住了李由的手。
二人一言不發，剛剛的僵持和誤解還在空氣中滌蕩，激蕩著他們的大腦，刺激著他們的神經，似乎一旦有導火索，他們還會回到那種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