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陸顏的女人
進入七月中旬，雨多了起來。
連著三天，一直在下雨，而且時間不固定，每次都很大。
李由這天抽空去學校的圖書館借了很多書，走了沒有幾步就下雨了。
一開始隻有幾滴，越下越急，淅淅瀝瀝的，沒有幾秒就下起了暴雨。
校園裏的人都趕緊跑到樓道，屋簷下避雨。
李由抱著好幾本書，快走了幾步，安全抵達了研究生教學樓。
她入學已經三天，可是還沒有見到導師。
那日飯局，校長拍著胸脯說，國內最優秀的國語教授，將會是李由的導師。
李由誠惶誠恐，連著三天，每天都至少到了那位導師的辦公室門口等了兩個小時，就是見不到人。
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會被這樣對待，隻是沒有想到竟是如此程度。
她想多等一會兒，阿智哭喪著臉說：“餘冠老師，比起學生，你更是要養活幾十口子人的大作詞家，你就在這裏等著知道會死掉多少靈感，多少票子嗎？”
李由為此加班，幾天沒怎麽睡覺，把該有的工作都做完了，打算第四天去門口蹲一天，剛要把書放到車裏告訴阿智讓他晚點來接自己，就又被雨堵住了路。
得，上去看一眼我導師在不在吧。
導師的辦公室在五樓，李由其實除了胸上有點肉，她還是蠻瘦，所以這幾本書抱著走得很吃力。
更要命的是，有學生風風火火路過，碰到了她，她腳底一滑，書嘩啦啦撒了一地。
皺著眉頭看過去，那個學生早就不見蹤影了。
這什麽命啊。
李由屁股摔得生疼，掙紮了半天才站起來，棕色的短褲後麵濕了一片，很是狼狽，她就把薄外套脫下來係到腰間遮一下，然後認命收書。
幸好書都沒怎麽髒。
抱著書好不容易來到了導師辦公室門口，卻被一個學生告知時凝老師剛剛離開。
怎麽這麽倒黴啊。
李由一邊想著一邊趕緊往下追。
國大這位老師很有名，說是外貌極為出色，人氣很高。
也就是說，找人群中最矚目的高個男性就好。
李由總結了一下，估計是個略微低配的陸顏或者摩山修。
因為這兩位這樣的男人，往前往後很多年，都很難會出世了。
尤其是陸顏。
那日飯局結束，陸顏把她送到樓下，就驅車離開。
整整三天，了無音訊。
難道這是在給我放假嗎？
可是我女兒還在他手裏啊。
幸好李由通過阿智要到了喬秘書的電話，和他私聯了幾天，要到了很多小念的視頻和照片。
隻是每次問他小念什麽時候回來，他都含糊其辭。
這該不會是綁架了吧？
雖然陸良工不可能這樣對陸顏的女兒就是了。
唉。
我真窩囊。
我就是個軟蛋吧。
李由一邊在走廊找人，一邊低落了起來。
到了二樓的走廊盡頭，教室裏就三三兩兩有一些上自習的學生，往前看的時候窗邊站著一個一邊賞雨一邊吸煙的人。
雖然不敢肯定，但是看那個人的氣質和樣貌，肯定是時凝老師。
李由趕緊跑過去，那個人聞聲轉頭看過來。
他有一雙非常漂亮的桃花眼，劍眉英挺，戴著金絲眼鏡，嘴巴是那種不笑的時候嘴角也會微微上翹的類型。
“老師您好，沒有在最早的時間去拜訪您非常抱歉，我是李由，最近剛剛入學國語大學——”
“陸顏的女人是吧。”時凝緩緩吐出一口煙，嗆得李由眼角含淚。
“不是，咳咳，您誤會了……”李由慌忙解釋。
“陸顏的妹妹？姐姐？總不會是女兒吧？”他微微勾起唇角，整個人散發出一絲邪佞。
一個人是怎麽樣把一本正經和邪魅狂狷結合得如此完美的。
吞雲吐霧的時候性感，不說話的時候玉樹臨風，這種人實在和想象中的導師形象相差甚遠。
可是這次李由沒有看呆。
他再好看，也就那樣。
因為這個人太沒有禮貌了。
李由皺了下眉頭：“時凝老師，隨便這樣猜測學生的私生活不合適吧，您想說什麽直說。”
時凝笑了一下，又朝李由吐出一口煙。
李由沒想到這梅開二度，躲不及，又被嗆到了：“老師，您應該知道二手煙會殺死身邊的人吧。”
“你是我身邊的人嗎？”時凝恍然大悟，順手掐滅了煙，“餘冠老師是我身邊的人嗎？”
“……”李由頓時無言以對。
會不會這個人其實是在冒充時凝？
“時老師……”這個時候，突然走過來一個很是文靜的女生，用清湯掛麵來形容很是貼切了，“我把作業放到您的桌子上了。”
“謝謝你。我回盡快給予同學們回饋的。”時凝鄭重說道。
“那今天下午的選修課，您會延長時間嗎？”
“為什麽突然這樣問？”
“不是，因為時凝老師經常很忙，而且您的課總是人很多，每次老師講完我們都覺得不盡興。”
時凝稍微思考了一會兒：“我知道了，你的話我會好好考慮的。”
那個女生激動點了點頭，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看窗外的李由，充滿好奇。
李由就像感應到了一樣回頭望過去：“有什麽事嗎？”
女生慌張擺手：“時老師，我先走了，老師再見。”
時凝對她點了一下頭，稍微笑了笑，那個女生頓時滿臉通紅，快速離開了。
李由就像看了一場戲。
是不是這個人一抽煙就變一個樣子？
“怎麽，你也想聽我的選修課？”時凝突然問道。
他臉上那副嚴肅而且鄭重的表情消失了，又換上了那個玩世不恭的樣子。
“想。因為您是我的導師，您的課我當然要去。”李由想也沒想就回答道。
時凝似乎沒料到她這樣的反應，挑了挑眉：“你還是別去了，你要是想聽選修課，回頭學校都會在網上上傳。”
“為什麽？我要是有問題怎麽辦？”
“有問題來問我啊，我可以一對一教學啊，”時凝又點燃了一根煙，含在嘴裏，她的牙齒很白很整齊，讓他的嘴唇看起來非常紅，很是讓人心動，“至於為什麽不讓你來，我怕陸顏會吃醋，直接殺過來，那我的課還要上嗎？”
李由很不高興：“老師，能不能不要隨便揣測我的私生活，我和他不是那種關係。”
時凝漫不經心點著頭，轉身就往外走，李由抱起書毫不猶豫跟上：“老師，您還沒有給我課表，還有就是——”
“先不上課，你把你懷裏那些書看完了，再來找我。”
“啊？”
“你的課就是，把你懷裏的書看完。”時凝下了樓，背對著李由擺擺手，“看不完不要來找我。”
李由坐在車裏，覺得莫名其妙。
看完這些書，不是什麽難事，她在鬆橋基那裏做學徒的時候，閱讀量不知道是這些的幾倍。
隻是這個時凝老師其人，真是奇奇怪怪。
離經叛道不說，似乎還有兩幅麵孔。
“怎麽了，餘冠老師，悶悶不樂的。”
李由想了想，把事情全給阿智說了，不過刪去了陸顏相關。
笑話。
和陸顏的事情那是連小念也不能說的好不好。
當然也刪去了時凝看著很年輕，而且樣貌極為出眾這件事情。
因為隻要看到優質的男性，阿智老想著給小念再找個爸爸。
“可能這種老學究，都這樣，奇奇怪怪，國學大師季xx不是還在日記中寫過‘我今生沒有別的希望，我隻希望，能多曰幾個女人’嗎？”阿智覺得沒什麽。
確實。
被阿智這樣一說，李由也覺得沒什麽了。
隻不過這看書會不會有什麽深意？
到了家，看到滿桌子的demo，李由瞬間就覺得自己了解了他的深意。
是不是想讓我看完書之後，多寫幾首歌？
李由覺得這個很合理。
去洗了澡，屁股上貼了幾個膏藥，因為白天摔那一下其實挺疼的。
收拾好後剛坐下，就開始想小念了。
可是這麽晚給喬秘書打電話不合適啊。
唉。
李由對著台燈，就開始靜靜流眼淚了。
想女兒想得要命。
白天不是不想，而是一直憋著，一直故意不去在意。
真的沒想到，當你有了孩子之後，會變得如此容易牽腸掛肚。
擦了擦眼淚，隨手拿了一個demo，聽了一下，更想哭了。
太傷感太溫柔的一首曲子了。
李由拿起筆，一邊嗚嗚哭，一邊吸鼻子，一邊寫了起來。
三日後，一首由李由作詞，飽含思念和傷感的曲子發行，名為《Hush》。
“我會在某個地方遇見你
我們共度的每一天都如同春暖花開
你的身邊花團錦簇 明豔如光
睡吧 我的天使 我將永遠守護你
在你燦爛的笑容裏 在你痛苦的淚水中
我要陪你度過無數寒夜”
有人認為這是餘冠寫給她的情人的，有人認為，是寫給他的女兒的，但是更多的人相信，餘冠是一個溫柔無比的人。
她去公司的時候還是習慣性的上樓去偷偷看了一眼摩山修。
自從那一晚，她和摩山修的相處模式又回到從前了，但是卻感覺什麽地方變了。
他沒有再隨隨便便進入她的家，也沒有像從前那樣時不時就不為任何事情給她打電話。
然而還是會和她一起吃飯，一起討論音樂。
隻是再也不頻繁了。
這讓李由很是難受。
她不想和自己的恩人到如此地步。
所以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問題呢。
幾次三番想和摩山修談，卻都被一語帶過。
她趴在牆角向屋裏看，果然看到了一身白衣的摩山修。
他還是那麽好看，淡漠疏離，猶如謫仙。
李由看著看著就哭了。
心裏委屈得要命。
到底修先生在生什麽氣，也不理我，也不給我打電話，也不來看我。
有工作人員進進出出都看到了李由，像個小可憐一樣眼睛通紅，隻盯著一個地方看，是不是狠狠擦一下眼淚，就是不走。
他們以為是瘋狂的粉絲。
但見她實在可憐，也不忍心趕走。
眼淚漸漸就模糊了視線，她甚至想衝上去和摩山修吵一架。
就這樣不知道哭了多久，看了多久，直到腿麻了，她才離開那裏，自己打車回了家。
垂頭喪氣抱著demo往裏走的時候，看到了摩山修的車。
一下子愣住了。
她不知道該假裝看不見，還是像以前一樣蹦蹦跳跳坐上副駕駛席。
正在猶豫，摩山修就按了喇叭。
如夢初醒，李由趕緊上了車。
剛一坐上車，就被抱住了。
鼻腔間滿滿的清冽的東方焚香的味道，讓她哭腫的眼又收到了刺激一樣，還想哭。
摩山修不說話，抽紙給她擦了擦眼淚。
“你到底為繩麽生氣，為什麽不理我，委屈使我了！”李由口齒不清嚷嚷道。
摩山修又重新把她按回懷裏，她掙紮著要起來，又被重新按回去：“聽我說，李由，不要抬頭，因為我不擅長做這種表情。”
李由愣住了。
可是等了半天，也沒有聽見摩山修說話，她遲疑著問：“修先生？”
摩山修又緊了緊雙臂。
半晌，他輕聲說道：“別哭了，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