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金絲雀
陸顏在樓下等李由的時候，看到了摩山澤。
摩山弟弟。
那小子和李由的朋友在一起，一前一後，有些冷淡。
反觀李由的朋友很是有精神，恨不得腳下踩到一顆顏色不一樣的小石子也要和他分享。
就這樣從陸顏的車前經過，進了樓。
突然就想起了兩年前，那個假裝有雙重人格的陸顏和李由在一起，似乎就是如此景象。
那個時候，雖然已經二十九歲，但是因為遇見了李由，像一個傻小子一樣，隻要可以和她在一起，什麽都無所謂。
李由在前麵冷淡走著，自己在後麵緊緊追著。
陸顏，你以前真的好卑微。
表麵上看你雲淡風輕，運籌帷幄，其實心裏又怕又慌。
他的纖長的睫毛稍微動了動，遮住了墨色瞳孔裏的情緒，不知道在想什麽。
李由猶豫了一下，還是輕手輕腳上了車，坐到了副駕駛席。
陸顏看起來就像是慢慢沉入海底的華美雕像，這讓李由有些心裏堵得慌。
為什麽他看起來這麽低落？
他想阿又了嗎？
他看起來帶著一種模糊的悲傷。
李由低下頭，吸吸鼻子，張張嘴，壓下心裏的苦澀，卻不知道說些什麽。
“係上安全帶。”毫無預兆，陸顏低聲提醒，發動車子。
今天是之前談好的，李由要去國語大學報到的日子，路上車有些多，但幸好沒有堵，兩個人一路無話，很快到了目的地。
國語大學，超一流的首屈一指的私立大學，坐落在經開區最繁華的地段，學費自然也是很高的。
李由前幾天看新聞，陸氏在國語大學啟動了很多人才和科研的項目，投了不少錢。
該不會和我連麵試筆試都沒有就可以來讀研有關係吧？
那肯定不至於。
語山卉告訴過她，當年西京大學突然被陸氏建了人才輸送基地的事情就是因為她。
雖然當時感到無奈而且誠惶誠恐，但是現在……
李由假裝看另一側的球場，偷瞄了陸顏，他走在校園裏，無數的學生敬仰或者激動看向他，他卻仿佛什麽都不在意，隻是神態自若向前走著，就像九天英俊的古神，不怒自威。
但是現在，不可能。
她自嘲笑笑。
我連和他並排走的勇氣和資格都沒有，他憑什麽為了我大費周章。
突然，冰涼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將她拽到有著她熟悉氣味的懷裏。
李由詫異抬頭看過去。
“你要撞到樹不可？”陸顏低垂下目光，靜靜看著她。
李由側頭，路過球場就是巨大的操場，周圍有一排高大的樹。
樹木深棕色，顏色極為深沉，然而枝幹隨瘦卻遒勁有力，離遠一些會看到鬱鬱蔥蔥的樹葉上麵，覆蓋著一層白色的花，猶如傲霜落雪，雍容華貴。
李由看呆了，向前走了幾步，白皙的手輕撫上樹，輕聲低喃喃：“好漂亮的樹啊……”
“流蘇樹。”陸顏順著她的手，跟了上來。
“流蘇……”
好美的名字。
一陣風吹來，裙袂飛揚，長發輕輕蹭著陸顏的手臂，他轉過頭看向李由嬌美的側臉，眸光中有什麽在微微閃動。
他動了動手指，與李由改為十指相扣，緊緊握住。
就像收到感應一樣，李由突然抬頭看向他。
如果我早生幾年，會不會遇見學生時代的陸顏。
穿著西裝校服的他，也會在看到校園裏好看的花後駐足，也會用修長的手指擦過秋千的繩索，也會在深秋的傍晚輕輕避開路邊的碎葉，悄然離開嗎？
李由的眼睛突然濕了，麵前的一切都漸漸模糊了起來。
突然，一雙冰涼的大手撫上她的臉，擦去她滾燙的眼淚：“哭什麽。”
聽他這樣說，眼淚反而掉的更凶了。
我沒有參與過你的過去，隻是參與過懵懂無知的短短幾個月，但是那些都隻是錯付，我卻一分一毫都收不回來。
我沒有權力。
李由使勁搖頭，想要抽回手，卻被他抱了個滿懷。
陸顏低下頭，用下巴蹭著她的發頂，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後又低頭重重含了一下她的下唇，甚至發出了曖昧的聲音：“小哭包。”
剛剛那陣悸動慢慢淡去，留下了無盡的心跳和羞赧，李由泄憤一般在他胸前的襯衣狠狠蹭了蹭，眼淚鼻涕抹了個盡：“我才不是小哭包。”
“都做媽媽了，還像個小女孩一樣。”
李由一聽他說這話就來氣。
都說男人二十如狼，他都是三十了還那麽能折騰人。
“那你都三十出頭了還做那麽狠——”她抬頭惡狠狠說道。
可話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說的是什麽，頓時羞得無地自容，又把頭趴回陸顏胸前，裝鴕鳥。
“你因為這個和我記仇呢。”他的聲音就像滾燙的珍珠滑在柔軟的金色的碎沙裏，喉嚨裏似乎溢出了幾聲懶洋洋的笑意。
怎麽辦。
怎麽辦。
太尷尬了。
怎麽辦。
心跳過快，音浪過強。
她抬起拳頭錘了幾下陸顏的肩膀。
隻覺得陸顏更加收緊了雙手，牢牢抱著她。
兩人旁若無人站在樹底下，吸引了無數學生駐足圍觀，驚歎愛情。
有人認出了陸顏，開始瘋狂往網上傳照片和視頻。
陸顏心知肚明。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這邊動靜一大，自然就可以傳到校方的人那裏。
科處局廳各種官都在等著陸顏和陸顏的女人，左等右等不見人，派了個人去打聽才知道兩個人在樹下卿卿我我。
顧不得那麽多了，對於國語大學史無前例的超巨頭投資方，不能等著他來，得主動出擊。
所以一群當官的，連平時都不怎麽來學校的，浩浩蕩蕩去了操場，為首的校長很是上道，沒有派別人，自己率先叫了陸顏。
“陸總……”校長硬著頭皮叫到。
陸顏很不滿。
非常不滿。
和李由好不容易又這樣濃情蜜意的時刻，被打斷了。
他本來相當做不知道，是李由先推開的他。
滿臉通紅，又躲到了他身後。
陸顏又拉起李由的手，走下小坡，來到校領導麵前。
“公校長。”陸顏微微低頭示意，算是打招呼。
校領導們呼啦上前，都想和陸顏握手，紛紛表達自己的榮幸和開心，表示非常歡迎李由來校讀書。
但是又不敢叫李由大名。
不知誰先起的頭，就叫她陸太太了。
“陸總和陸太太伉儷情深啊真是，結婚了還和熱戀一樣。”
“陸太太和陸總真是般配，我在旁邊看著，還以為是樹下的比翼鳥，樹上有連理枝呢。”
好家夥，文化人誇人，就是不一般。
李由想糾正，卻見陸顏一本正經和他們談事情，表情很是嚴肅，又被他拉著在身側不好說話，幾次三番張口都被別人截去了話頭。
算了。
習慣了。
兩年前我還是陸夫人來著。
李由心情複雜想著。
先是參觀了校園，連帶著李由會上課的教室也看了，都是臨時調整的，全都選擇了要麽能看見好風景的地方，要麽就是裏大門近的地方，環境非常舒適。
如果是兩年前，李由最討厭特殊化待遇，也不喜歡高調，隻是現在她 看開了一些。
她畢竟是餘冠，在國外被稱為神一般的作詞家，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裏，拿獎拿到手軟。
所以說心態也改變了不少。
這些都是外在的東西，達到目標不就好？
似乎和陸顏的關係也是。
情婦就情婦。
反正自己從此也不打算和誰過日子，等他玩膩了就離開，和小念一切躲得遠遠的。
想開了就好。
連帶著她心情也好了起來。
拉著陸顏的手走在最前麵，一路看下來滿心滿眼都是喜歡，她一開心，陸顏就看著她開心，陸顏一開心，校領導就激動又開心。
最後去校長辦公室簽一些入學材料，是形式，要走一下。
簽完之後李由率先走出辦公室，在走廊裏慢慢踱步。
陸顏在後麵聽校長他們說一些感謝和展望未來的話。雖然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李由看。
突然，李由停住了腳步。
牆上的宣傳欄處，有一個針對研究生的出國留學的項目，是研二開學的時候，隻要符合條件，提交申請就可以。
可以選擇的學校都是特別有文化底蘊的城市所屬的，也提到了，若果有條件，支持修雙學位。
李由看著很心動，轉頭問道：“這個出國留學的項目，等到研二的時候，我也可以申請，對嗎？”
話音剛落，陸顏的臉冷了下來。
校長滿臉堆笑說道：“陸總之前商談的時候，不是說了嗎，陸太太不參與海外留學，出國公派的一係列出國的項目……當然我們形成了文字，我再拿來給陸太太看一下。”
說完，對旁邊的助理使了個眼色，後者趕緊去拿了。
不參與出國項目？
為什麽？
李由一刻不停在思考，陸顏雖然什麽都沒說，在和校領導的飯局上也是，一切如常，但是可以感覺到，他對於李由問的話有些耿耿於懷。
為什麽？
為什麽不讓我出國？
陸顏喝了一些酒，就打電話讓司機來接，飯局結束後，李由率先回了那輛加長轎車裏，打開燈，好好讀了讀那份協議。
那上麵可以隱瞞了陸顏給予校方的投資，著重講了為何同意讓李由入學讀研，當然說的很是誇張。
最後的一條就是不參與出國項目。
如果學校有這個條件，我不能出國留學嗎？
李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既然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讀書，好，那麽剩下的不是看我的造化嗎？
憑什麽不讓我出國留學。
陸顏上了車之後，她還是想不通，有些悶悶不樂。
車子緩緩啟動，陸顏坐在一旁閉目養神。
李由思忖再三，想開口問，卻被陸顏打斷。
“你想出國留學？”
“為什麽我不能參與出國的項目？”李由抬頭。
他的側臉不管看多少遍都讓人覺得俊美得驚心動魄，尤其是在黑夜裏，路邊的霓虹燈時不時耀進車裏，讓他的五官顯得美好得不真實。
他睜開眼，低頭看向她，冷笑：“你還打算一聲不響走掉？”
李由僵住了。
“怎麽，做我的情婦，還打算請假出去讀書，讀完了再回來做？你想休假？”
李由低下頭，腦子亂亂的，不敢再看向他。
陸顏湊近她，輕聲說道：“你別想了……如果我一輩子不放手，那麽你永遠是我的情婦，是我養的金絲雀，你將因為我笑，因為我哭，因為我生，因為我死，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