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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平安香囊

  伯伯將扶桑花簪重新包好,放在桌上。


  端出來剛出鍋的幾個簡單的小菜,和著早晨剩下的白粥,吃得津津有味。


  如今他不再下海,就沒了營生的活兒,好在此處打漁的人多,他就在家做做漁網拿出去賣,掙得不多,但他也不用養家糊口,隨便粗茶淡飯對付著就行。


  說來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心酸。


  他竟然一個親人也沒有。


  他扒了一口白粥,宏圖壯誌還不如就此蹉跎一生。


  若他從前不利欲熏心,他也有兒女承歡膝下,也能縱享天倫之樂。


  他歎了一口氣,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吃完飯,他抬起殘羹剩飯,袖子竟然掃落了桌邊的扶桑花簪。


  他一驚,連忙放下了碗筷,蹲下來查看簪子有何損壞,慌亂之中,手指被碗上的缺口劃了一道小口子,他皮糙肉厚並未察覺。


  好在這支簪子爭氣,不然他也賠不起。


  他用手指抹掉簪子上的灰塵,鮮血誤染上了暗紅色的簪子。


  簪子瞬間沒了黯淡的外表,取而代之是丹朱之色的明豔,其中的血色如同會流動一般,他甚至覺得這玉本就是被灌了血的。


  灌了血……


  他匆忙進了屋,翻箱倒櫃,終於在箱底找到了那塊玉。


  它普普通通,積了灰,像一塊朽木。直到他用帶血的手指撫過,它才晶瑩剔透,美豔絕倫。


  他雙手顫抖,將兩塊玉放在了一起,色澤居然一模一樣,在他黑暗的小屋裏流光溢彩。


  午後,他收拾好情緒,緊握著那支簪子去找雲溪了。


  不知雲溪落腳何處的他隻能四處打聽,終於在海邊的客棧裏找到了她。


  雲溪驚喜:“你是不是回心轉意了?”


  “你的簪子落下了。”他抬手,將絲帕包裹的簪子送到她麵前。


  雲溪遲鈍地接過,原來隻是來還簪子的啊。


  她臉上的喜悅煙消雲散。


  “我答應你了。”


  雲溪一聽,比方才還要驚喜,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改變主張,但總歸結果皆大歡喜,魏胤池也不必辛苦當學徒了。


  “何時出發?今日?明日?”雲溪激動。


  “明日是個好天,就明日。”


  “好!聊了這麽久還沒問您怎麽稱呼呢?”雲溪後知後覺。


  “我姓古,就叫我古伯吧。”


  “我叫雲溪。”


  雲溪……姓雲?雲可是國姓,他記不清煙蘿的女兒叫什麽名字了。


  他試探地開口問了問:“你是,燕王的小女兒?”


  “正是。”


  古伯眼看著就要跪下來,嘴裏喊到:“參見郡主。”


  雲溪趕緊扶住了他:“受不起受不起,您折煞我了,同他們一樣叫我雲溪就好。”


  從來沒有人叫過她郡主,但按著禮數,她應該被封郡主,可偏偏皇上硬生生給了一個不合情理的公主名號,真是惹人恥笑。


  “是啊,燕王府都是一片廢墟了,何來郡主一說,至於公主這名號,咱們雲溪也擔得,畢竟在小爺心裏,雲溪應是個受盡寵愛的小公主。”尉遲星紀搖著扇子風流翩翩地來,悠閑自得地坐下。


  “這昏君……”古伯捏緊了拳頭。


  “什麽?”雲溪隻看見他憤恨地表情,未聽清他罵了句什麽。


  “啊,沒什麽。我回去準備準備,明日卯時,海邊碰頭。”他說完就要轉身離開,既然明日出海,那要籌備的東西頗多。


  “等等,古伯,可否問問您的名字?”魏胤池叫住了他。


  “古月。”他拋出簡單二字,頭也不回地走了。


  古月,頭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為什麽他的臉有些眼熟?


  盡管他的臉大麵積燒傷,連半邊頭發都被燒得所剩無幾,可還是撲麵而來得熟悉,單看這張臉,總覺得該是個壞人,可他言語之間又並非凶神惡煞。


  魏胤池盯著他遠去的背影,若他身在朝堂,他應該能認出來吧。


  “你們要出海?”客棧的女掌櫃聞訊前來確認。


  “是,就在明日,這幾日多虧了胭脂姑娘的照拂。”雲溪算是與胭脂道別。


  “出海的人,許多都有去無回,你們真的下定決心了嗎?不要命了?”胭脂的眼神落在雲溪身後的魏胤池身上。


  “這一次,非去不可。”雲溪回答。


  “既是去意已決,胭脂再多的挽留也是無用功,我做了一些平安香囊,你們帶在身邊,存個好兆頭。”她將一個香囊遞給雲溪。


  另一個攥在手心,繞過了雲溪走到魏胤池身後:“公子,這是贈予你的。”


  她倒是自來熟地扒開了魏胤池的手,將平安香囊放在他的手心。


  魏胤池皺著眉頭抽走了自己的。手。


  胭脂又去別的房間發香囊了。


  但隻有魏胤池一個是新繡的,圖案也與其餘幾人的不一樣,裏頭放的是她向菩薩求的姻緣符,與棉花混在一起,這自然不能告訴他。


  但她沒有明說,幾人也不知道,隻當她繡得花樣多。


  胭脂第一眼就看上了魏胤池,眾人都以為她盯著穆長情發呆,實際上卻是看魏胤池看呆了眼。縱然他一身豔俗的紅衣,也掩蓋不住他如玉般清冷的性子,他對什麽都興致缺缺,唯獨對身旁的女人不一樣。


  她也是女人,也不差姿色,怎麽說也算鎮上最美的姑娘,憑什麽不能是她?

  “為什麽你的香囊比我的好看許多?”雲溪捏著自己手裏的香囊問魏胤池。


  “你喜歡?拿去好了。”他不稀罕一個小小的香囊,將它扔給了雲溪。


  “怎麽說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那你收著吧。”魏胤池隻想身邊留著雲溪的東西,比如這條發帶。


  白色的發帶還在他手腕處綁著,之前染了血,他心痛萬分,偷偷洗了好久,才將上麵的血跡洗幹淨。


  “那我替你保管了。”雲溪將兩個香囊串在了一起,好好收了起來。


  “你怎的有兩個?”尉遲星紀來的時候,她正在係繩子。


  “他的那份也給我了。”她下巴朝魏胤池努了努。


  “既然如此,那也收下我的這份吧。”


  雲溪拒絕,尉遲星紀不由分說地硬塞給了她。


  穆長情直接把香囊甩在了桌上,轉身就走。


  雲溪受寵若驚,一個人有了四個香囊,握在手裏倒像是燙手山芋。


  人家姑娘好好的心意,被她一句話糟蹋了。她將香囊收了起來,千萬不能讓胭脂看到。


  可好巧不巧,晚飯的時候,那串香囊從她的袖子裏滑了出來。


  她彎腰去撿,被一隻玉手捷足先登。


  胭脂長長的指甲掐著那隻最漂亮的香囊,臉上還是揚起人畜無害的笑容。


  “姑娘,你的香囊掉了。”她雙手奉上。


  “他們怕出門在外,將香囊弄丟了,就都交給我保管了。”雲溪連忙解釋。


  “姑娘若是喜歡,我再多送姑娘幾個。”


  她這話說得好似她有多喜歡才有意要搶別人的一樣。


  “不必了。”雲溪不想與她繞彎子了,收了香囊繼續吃飯。


  胭脂直直地立在桌旁,她覺得自己就像個伺候人的丫鬟。


  她忘了她本來就是這麽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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