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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格格不入

  穆長情轉身麵朝大海,迎著落日,他不必眯眼,眼上的玉帶幫他擋下了不少刺眼的光芒,過濾下的隻剩溫柔的餘光。


  “無事,欣賞美景罷了。”


  “遠處的高山就是雪扶山嗎?”尉遲星紀用扇子指了指遠方。


  “正是。”


  “我聽過一些傳聞,既然這座山無人踏足,為何你還要一路向北,來這邊陲小鎮?”尉遲星紀問道。


  “別無他法,形勢所迫,與雲溪公主為敵的是皇上,總不能再回京自投羅網。”穆長情笑了笑。


  “為何偏偏是雪扶山,不能跟我會南夏呢?”尉遲星紀開玩笑。


  穆長情不再說話。


  是啊,為什麽偏偏是雪扶山,可能是因為他的一己私欲,他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始終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一條玉帶,蒙上的不隻他的眼睛,還有他的心。


  當他看到雲溪,他不再孤獨,世上有同他一樣的人,但憑什麽,她還可以重回人群,而他還是原地踏步。


  不對,她還是不合群的,被人排斥,被人追殺,也許在雪扶山,她才能卸下防備,他也可以當一個重新擁抱世界的普通人。


  “若有一天,你覺得無處可去,來南夏吧。”尉遲星紀塞了一塊令牌在穆長情手裏,上麵刻了一個星字,沉甸甸的,落在穆長情手掌心還帶著尉遲星紀的體溫,似乎是他在手裏握了許多,為遞出這塊令牌做足了準備。


  “有了它,保你在南夏一路暢通。”


  “多謝。”穆長情在手裏把玩著這塊令牌,兄弟的關心,他收下了,隻是恐怕隻能留作念想了。


  “收好了。”這世上僅此一塊。


  尉遲星紀從他手上搶過令牌,塞在了他的腰間,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今日紅,明日綠。


  魏胤池總過著非紅即綠的生活。


  就像荷花一開就是紅,荷花一敗就是綠。


  翌日,魏胤池就拖著這件墨綠色的長袍出來了,如此華美,他走在海邊,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大伯,這船可以開到那座山嗎?”雲溪指著遠處雲海之中的雪扶山問正在收漁網的老伯。


  “開不到,開不到,我年紀大了,沒有這能耐。隻是你們為何要去哪兒?聽說附近煙霧繚繞,極易迷失方向,有不少人有去無回,就算能回來,也隻是一具白骨了。”大伯擺擺手,不接這單生意。


  “我們一眾人愛好探險,越危險的地方我們越是向往,這鎮上真的無人可以開船過去嗎?”尉遲星紀問。


  “倒是真有那麽一人。”大伯給他們指了一條路。


  大伯口中的此人不下海已經好幾年了,請不請得到他也看天意。


  他們七彎八拐地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巷子裏,敲了敲老舊的木門。


  可是無人應答,穆長情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想要一腳將門踹開。


  魏胤池一腳攔下了他。


  “你瘋了?我們還有求於人家呢?”雲溪真是恨鐵不成鋼。


  門一下子從裏邊被打開了。


  走出一個臉部被燒傷的中年男人。


  “忘憂?”他望著雲溪脫口而出一個舊人的名字。


  雲溪還沒聽清楚,他又開始自言自語:“不對不對,我老糊塗了。”


  “伯伯,我們有事相求。”


  “除了出海,什麽都好說。”他自顧自地進屋,雲溪跟在他身後一起進了屋。


  “可我們隻想出海。”雲溪說道。


  “那此事就不便多談了,怒不遠送。”他也是個倔強之人。


  “你是不是知道雪扶山上有什麽?”雲溪擋在他麵前,攔住了他的路。


  “我隻是單純地不想出海罷了,我惜命。”他繞開了雲溪。


  一眾人隻能折返。


  雲溪垂頭喪氣。


  “有沒有覺得他的那半張臉有些眼熟?”


  經魏胤池這麽一說,雲溪也覺得像是在哪裏見過一樣,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他們回去打聽了一下,那伯伯住在這兒有些年頭,曾經舉家搬離,十多年前回來時就他一人,臉上還多了燒傷。


  隻是他搬離的時間太長了,鎮上的人都不記得曾經有這號人的存在,更別說還記得他姓甚名誰了。


  他沉默寡言,其貌不揚,鎮上與他搭話的人不多,但他是鎮上公認開船開得最好的。


  “他為何不載我們呢?”雲溪嘟囔。


  “實在不行,我來開船。”魏胤池攬下了活。


  “你會開船嗎?”雲溪一臉驚訝加質疑。


  “不會,我學唄。”


  “你想要在這兒學上幾年?長情兄的錢都要花光了,你就打漁多賺些銀兩好供我們生活。”尉遲星紀一手搭在魏胤池的肩上。


  魏胤池嫌棄地拍開了他的手,他的胳膊一動,轉了個圈,落在魏胤池的另一個肩頭,就這麽踮著腳攬著他。


  “別跟我勾肩搭背。”魏胤池冷冷地說著,躲開了牛皮糖似的尉遲星紀。


  “咱們也是共生死的好兄弟了,有你這麽嫌棄人的?你說是吧,小溪?”尉遲星紀在魏胤池那兒討不到便宜,就要去和雲溪搭話。


  “小溪?誰給你的膽子這麽叫我老婆?”魏胤池原不同他爭,如今小孩子脾氣上來了,非要和尉遲星紀打一架。


  “別吵了,別吵了,打傷了又是一筆醫藥費,你們也得先問問穆長情的意思。”雲溪又來當這和事佬。


  倔強的伯伯一邊抱怨著這群人走了竟然不關門,一邊背著手去關門。


  忽地瞥見了地上的一方絲帕,裏頭還包裹了個物件。


  他將絲帕撿起,展開,裏頭包著一隻簪子。


  扶桑花簪。


  在他昏暗的小屋裏居然熠熠生輝,泛著血色的紅光,似乎有靈性一般。


  他想起了開滿扶桑花的院子。


  他皺起了眉,眼皮耷拉,蓋住了本就不大的雙眼,他有意閉眼,讓眼淚在眼眶打轉,也不讓它縱橫在他滿是溝壑的臉上。


  千不該,萬不該,他竟然好奇海那頭的雪扶山。


  他咬緊牙關,嘴唇抿成一條筆直的線,牽扯著臉上褶皺的皮猙獰萬分。


  這簪子的主人應該是今天來的那個小姑娘,她長得,太像忘憂了,但忘憂從來沒有在這世上留下一兒半女。


  倒是煙蘿。


  隻是不知那女孩還在不在世上,他已經不問世事好多年,隻想要苟且在一方小天地裏,安度餘生。


  待他歇了一會兒,喘上一口氣,再把這是非之物還過去,留在眼前真是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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