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美麗的民間傳說
(1985)十二月十四號星期六晴
二嫂(一生務農)去鞏衝寨幫娘家挖紅苕,留下四歲的朝鬆(州農校畢業,自由職業)和二歲的朝奇(大專,自由職業)要母親代管。
母親說難得的好天氣,要我在家看管兩個侄兒,她去那塊雷打田為油菜鋤草鬆地。
我說索性把兩個侄兒一起帶上,順便可以幫忙打打下手。
到了離村二裏地左右的半山腰,兩個小頑皮在草地上開始戲耍打鬧,我和母親則按照慣例到油菜地邊沿的一塊紅褐色大方石前麵進行祭奠。
這是附近十裏八鄉婦孺皆知的一個傳說。
很久以前,管轄橫坡村一個叫方高的道士,不僅法術高超,而且為人俠義,深得村民信服。
於是,鄰村的不少村民有事也來求他,引起了那幾個村的道士不滿,便聯手到橫坡村與方高鬥法。
方高接受了挑戰,但最終因為勢單力孤,在鬥到第三天時招架不住,敗下陣來。
他不斷變換成各種形狀躲藏,均被一一識破;在最後變成屎殼朗鑽進家門口不遠的牛屎堆後,就再也變不動了。
一路追來的幾個鄰村道士看到牛屎堆一頓亂戳,差點戳斷一隻腿。
方高咬掉自己的一個腳趾放進另一個屎殼朗的嘴裏,然後把它扔到老遠。
當那幾個道士聞著血味遠追而去,方高迅速現了原形,跛著腿跑到自己家裏的穀倉,叮囑老母親把倉門關上,待七七四十九天後再打開。
方高閉關養傷的時候,方圓幾十裏地幾個村子都遭遇了曆史上從未有過的幹旱,再不下雨,莊稼恐怕會顆粒無收。
於是,受災村子德高望重的老人們成群結隊去請求各村道士作法求雨,結果,這些道士因為擔心與天作對會遭到喪失功力或性命之虞而婉拒。
最後,這些老人們來到了方高的家門口,一齊跪求方高出來作法。
方高的老母本來就一直擔心兒子會餓死在穀倉裏,也想提前打開,但貼著耳朵聽裏麵有呼嚕聲,知道兒子還活著,而且兒子反複叮囑過,所以就一直忍。
如今,家門口一群老人成排跪著,一片苦苦哀求的聲音;方高老母親在稀裏糊塗中以為時辰已到,便打開了倉門,一隻受到驚嚇的吊睛餓虎從倉頂天窗飛躍而逃。
方高無奈地告訴母親還欠三個時辰傷口就會被餓虎舔好,倉門一開,外麵的邪氣已經進入傷口,這條腿再也好不了了。
方高母親聽到兒子這麽一說,後悔莫及。
這時,聞訊而來的村民蜂擁在穀倉旁,訴苦如果老天爺再不下雨,年底不想餓死就隻能外出乞討。
方高的俠肝義膽順勢而出,他拖著傷腿開始安排法事,作法的祭壇就安排在我寨子對麵的最高山坡上。
天一黑,方高叫幾個後生把他背到祭壇,然後要他們離開。
到了後半夜,方高閉上眼睛搜尋他法力邊界內的江河山塘,終於發現地處旱災外一處山塘的水神睡得很死,於是便動用了全部法力把水偷出,均勻飄灑在幹旱的村莊田地裏。
第二天,當歡呼雀躍的村民們到祭壇感謝方高時,才發現他因為越界作法被告到天庭,在清早一聲轟頂悶雷中被天神用紅石頭壓在了半山腰,而這塊田也從此改為“雷打田”。
前年包產到戶,我們村分田時抓閹,“雷打田”花落我家,真的就旱澇保收,因為石頭下麵有一股四季不斷的山泉滲出。
民間的傳說總是充滿了神秘,真實性無從考究,但村裏還是經常會有人來此祭奠;我們寨子舞龍燈,在出村前,更會到此祭拜。
(1985)十二月十五號星期日晴
我還在被窩裏躺著,母親已經忙了一大清早。
她把熬製的熟油、炒的辣子粉和幹牛肉分裝在三個瓶子裏,二十斤米放進布袋,然後才叫我起床。
臨出門時,母親從貼身的口袋裏取出一個緊裹的小布團,她一層一層地打開,直到露出裏麵的角角毛毛錢。
母親細心整理好一張張皺巴巴的零錢,然後塞到我手上,說有二十五元,先用著,沒錢了報信回來。
母親提著東西,不斷囑咐著我注意身體,多穿衣服,盡量莫熬夜。。。。。。
到了村口的大樹旁邊,我接過母親手上的食品轉身而去。
就在要轉過小彎一霎那,我再也忍不住地回頭張望,村口大樹下,那個模糊的小影子已經變成我眼眶裏旋轉的淚水。
(1985)十二月十六號星期一晴
中午,我繞D縣醫院,送一封從老家帶過來的,堂兄徐著順哥(現還在務農)轉交他表妹莫水晶(現職長沙某醫院)的一封信。
莫水晶一家在我們合水鎮很有名氣,她和妹妹都是初中考上的中專,而且兩個弟弟在縣四中也是名列前茅。
我們學校大會小會經常宣傳的畢業生張立波、張立濤兩兄妹,一個清華畢業留學M國,一個考上中國郵政大學。
真是怪事,很多家庭都是一窩窩出人才,到底是遺傳基因還是學校環境造成的呢?
在去醫院途中,我從口袋裏拿出信件,發現反麵封口因為質量原因已經散裂,忍不住輕輕揭開剩餘部分把信取了出來。
我看了一下內容,很簡單,就是著順哥想去州醫院做結紮補救手術,需要表妹幫忙弄一張縣醫院的假病曆證明。
堂兄已經有了一兒一女,集中精力抓好教育是一樣的,為什麽還要想方設法違反政策呢?
俗話說兒多母苦,看看我的母親和我的大哥大嫂,如果不嚴格實行政策,再過幾十年,沒有那麽多學校和工作,國家就會人滿為患。
反過來說,如果早有了政策,也就沒有我了;但沒有我也無所謂,難道今後我會成為了不起的人物?
(1985)十二月十七號星期二晴
熱水瓶膽壞了,為了買一個新的替代,幾乎跑遍了各個商店。
時間浪費了不說,這樣的常用小物件居然還到處沒貨,逼得我多花錢買了一個新熱水瓶,真是鬱悶!
然而,更為鬱悶的事還在後頭。
晚自習第二節課,張老師公布班上各組的清潔衛生評比排名,我們小組,我得下4票,中3票,最差。
這就有點不公平,星期六大掃除我請假了,無法參加投票,別人可以投自己票,我無法,明顯吃虧。
而且平常的勞動,我從來都比較積極,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結果呢?我們原來的59班,評比也險象環生,但我就從來沒有得過最差。
一時氣憤不過,待張老師走後,我指桑罵槐了幾句發泄心中不滿,直到湯卓勸止。
其實,這樣的事也算不了什麽,張老師說評語會進檔案,隻能嚇唬應屆生。
我所在乎的是麵子丟了,自尊傷了。
(1985)十二月十八號星期三陰
睡得太死,居然沒有被六點的鬧鍾鬧醒。
起床一看,已經七點,我慌忙到食堂打了熱水,再在煤油爐上迅速加熱並放進麵條,把從老家帶的熟油、辣子粉和牛肉往裏倒一點,便快速解決了早餐。
然後我提起米袋到食堂叫龔師傅秤好,把得到的收條放進口袋以便下午到總務室買餐票。
緊接著,我一路小跑到校,踩著上課的鈴聲進了教室。
下了課間操,我擠進信箱前的人堆裏翻查信件,發現蔣先忠寫給吳月梅(退休於**縣郵政係統)的一張明信片,大致內容是要吳月梅把彭亞群(退休於**縣金融係統)的地址告訴他,並索要一張彭亞群的照片。
高一時,吳月梅是我們班上的衛生委員,後來分班到理科;因為留級,現在正讀高三理科班。
彭亞群在我們老班任過文娛委員,今年預考都沒過關,如今在家待業,她和吳月梅是閨密,城裏人。
彭亞群雖然個子不是很高,但歌唱得好,體態豐盈,明眸皓齒,不乏眾多的追求者,但基本上都是城裏子弟。
蔣先忠是怎麽知道吳月梅地址的呢?知道了沒關係,但這樣敏感的事完全可以寫信,不能蠢到用明信片的形式,讓那些追求她的城裏同學知道,豈不是自找麻煩?
蔣先忠一直和我從小學到高中同學,又是相鄰寨子的老鄉,家裏窮得叮當響,就算考到了湘潭稅校,去追彭亞群也是不自量力,我真替他擔心。
果不其然,晚飯後返校途中,碰到林湘和符楊,他倆知道我和蔣先忠是老鄉,便鐵青著臉問他的地址,好寫信警告一下他。
顯然,他們都已經知曉了這件事,我撒謊說我補習太忙,和蔣先忠沒有什麽往來。
愛情的江湖裏險象環生,稍不注意,就會釀成危局,在渾水裏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