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他承受了什麽
我抬眸看著林簡宇,我想知道,他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林簡宇扯了扯嘴角,又說,“另外,江令宜要回來了。”
“我想,憑你的智商,不難猜到,江令宜是誰。”
江令宜。
這個名字,說起來不算陌生。
有兩次都是從林簡宇口中聽到,還有一次是顧為止,他溫柔又無奈地哄著,矜薄的唇間喊著她的名字,令宜,你別鬧。
還有一次,是方才在顧為止的手機來電顯示上。
我笑了笑,對林簡宇道,“是個好名字。”
林簡宇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說,“還是個有意思的人。”
有意思的人?
我不太明白林簡宇要向我傳達的意思是什麽,便看著他,可他眼神清冷,也不願意多說,隻留下一句“宋顏,你自求多福”,然後走了。
到後來,很久之後,我才明白林師兄所謂的有意思的人,是什麽意思。
“宋小姐,剛才我看先生又發汗了,林醫生說要換清爽的衣服,您看,是您去……”聞舟問我。
我吸了口氣,“好,我這就去。”
顧為止吃了藥後,發汗很快,不到一小時,衣服又濕透了。
聞舟在一邊幫我,我就不好直接掀開顧為止的被子換褲子,隻好雙手探入被子裏,照著對人體的認知去做。
換好衣服後,我又把濕透的衣服送去洗手間,出來時,我忍不住問聞舟,“他……後背的刺青,是什麽情況?”
聞舟一愣,“刺青?”
“你不知道?”
“不知道。”聞舟搖搖頭。
“好吧。”我又問,“他最近去了哪裏?”
聞舟看著我,在思考要不要回答我這個問題。
他是顧為止的人,沒有顧為止的吩咐,有些話是不會告訴我的。
我笑了笑,“算了,不為難你。”
但沒想到,聞舟卻開口了,“先生前兩天去了一趟西雅圖。”
美國,西雅圖。
“去探望顧夫人。”
我猜對了。
顧為止後背的刺青,“報仇雪恨”四個字,就是顧夫人陳惠楨弄的。
顧為止的親生母親。
那個曾經因為痛失愛女和丈夫,不堪打擊跳樓自殺,卻成了半身不遂的癱瘓的女人。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優雅到骨子裏的女人。
是一個能將旗袍穿到優雅如畫的阿姨。
她跳樓自殺後,我沒再見過她。
不知道這些年,她怎麽樣了。
是以怎樣的心情,在顧為止的後背上,刺下那四個字的。
想到這些,我心口有一口氣憋著,上不來,呼吸的時候覺得特別難受——我有點酸澀在心田漫開,忽然就覺得,顧為止特別可憐。
他應該是陳惠楨的唯一指望——為丈夫和女兒報仇的指望。
我能看到的是刺青,那我看不到的呢?
這些年,為了報仇,陳惠楨讓顧為止做了什麽?
而顧為止,又承受了什麽?
我看著床上躺著的男人,清峻而硬朗的線條,因為難受而蹙起來的眉頭,緊抿的嘴唇——這個我愛了十年不止的男人,他是不是也有很多心酸和秘密,沒辦法告訴別人?
“宋小姐,其實先生這些年挺不容易的——他以前不是這樣子的,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對你會這樣,但宋小姐,先生是有苦衷的。”
聞舟為難地看了我一眼,麵色沉沉,於心不忍,“先生他,大概也不想這樣吧。”
“聞舟,他到底……”
我剛要問聞舟,顧為止到底經曆了什麽,在美國這些年,他遭遇了什麽?
可話才開口,就聽見床上的人虛弱的開口,“水……”
“宋小姐,我下樓去拿水……”
“好。”
隨後,聞舟去拿水了,我坐到床沿上,腦子裏全是聞舟的話。
等聞舟拿來水後,我用棉簽給顧為止潤濕嘴唇,再給他喂水,但是他昏睡著,怎麽都喝不進去水。
我猶豫了幾秒,然後喝了一口水,將溫水包裹在口中,慢慢俯下身,湊到顧為止唇上。
自然,我敢這麽做,是因為聞舟不在身邊。
一口一口,直到半杯水都喂下去,我才起身。
這時,顧為止忽然睜開眼,虛弱地看著我。
當時我特別心虛,我以為顧為止醒了——剛才這樣曖昧的舉動,他都是有意識的?
我慌張地說,“顧為止,你……你、你還渴嗎?”
“宋宋……”顧為止顫著唇,叫我的名字。
宋宋,宋宋,以前顧為止最喜歡這麽叫我。
別人都叫我宋顏,顏顏,隻有顧為止叫我宋宋。
高興的時候宋宋,寵溺的時候宋宋,嚴肅的時候宋宋,隻有在特別生氣的時候才會叫我宋顏。
我愣住。
熟悉的語氣——
久違的溫柔——
那一瞬,我懷疑自己穿越了,回到了五年前,回到我們還好好兒的時候。
“宋宋,我好想你——”
顧為止伸出手來摸我的臉頰,他的手心很熱,很熱,熱到我淚眼朦朧。
我不自覺地落下雙行淚。
“哭什麽,小家夥……”顧為止輕輕拭去我臉頰的淚水,然後將我脖子往下拉,吻住我的唇。
這個吻,平靜,柔和,綿長。
不知道是我在做夢,還是顧為止在做夢。
“宋宋,不要離開我……哪怕你不愛我,也請留在我身邊……”
顧為止的聲音,委屈,可憐,心痛,不忍——我不知道,唇間的酸澀眼淚,是他的,還是我的。
我隻記得,那滋味,太苦了。
苦到讓人,心痛難忍。
當這個綿長的吻結束的時候,顧為止又昏睡過去了——而我,躺在他胸口,眼淚也幹了。
就像是一場綺夢。
我不願醒來,但時間到了,終歸是要醒來的。
顧為止再次昏睡過去後,一直到夜晚八點多才醒來。
我端著溫水和藥進去的時候,他正坐在床頭,揉著太陽穴,眉頭緊蹙,很不舒服的樣子。
“發燒後,腦袋昏沉是正常的。”我說。
顧為止一抬頭,漆黑的眼底寒光凝然,他掀了掀薄唇,不悅地問我,“你怎麽在這裏?”
“……”
果然,他什麽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