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恩怨難分，陳十一歸虛入陣（四）
陳十一麵露難色，更堅定了老者的想法。
眾修士麵麵相覷，心中皆驚，暗暗道：“莫非陳皇真的並不知曉？秦王假意對付仙盟召天下之兵進臨安城，一來能夠力挫仙盟，再則恐怕也有登臨九五之位吧！”
這時，就有人吐露道：“早些年就有聽聞過一件往事。”
“何事？”
另一人下意識開口問。
那人接著道：“秦王本有一個妹妹，可惜沒等長大，方年幼時就在這座城中遭逢毒蛇枯離，香消玉殞。而蛇毒枯離本是軍中之物，其時負責軍中大小事物的人，就是現在的陳皇了！”
眾人看向秦王的眼神變得奇怪，他們在往同一個方向想，而且都得到了同一個答案——陳永。陳永才是能解決這個死局的唯一人。
“走！去皇宮。”
有修士往西邊遁去。
最先出現的陳國騎兵就是西城，所以自然而然那個方向此時防守十分薄弱，眾人都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五顏六色的光芒在天地間交織，一時間竟真的有那勢如破竹的勁頭。
因為他們都堅信，隻要見到了陳皇，或許一切就都結束了。
但是，長槍老者卻沒有動，不隻是他，包括他身後的十萬修士亦沒有動。
寧箋南抬頭看他：“前輩不去嗎？”
老者眼底閃過一陣精光，隻聽他點頭說道：“人老了，腿腳就不太方便，汝等先行。”
寧箋南皺了皺眉，她也不再問，反手提起劍匣，腳步輕輕一點，直接飛至那些修士身後，將其與陳國的士兵隔開一段距離。陳十一領著士兵緊跟在後，而他就像一根王旗，他一動，那些圍在遠處的數十萬士兵亦跟著移動，佟佟的腳步聲整齊如一，似乎整個臨安城都在動。
陳十一並沒有理會天上的仙人。陳國的士兵也沒有在意那些能夠翻江倒海的存在，他們隻是一個兵，既然是兵，就做好一個兵應該做的事！他們都穩步維持著陣型，神色堅定。
“有這樣的戰士，真的很想看一看再過一萬年的陳國，會是什麽模樣。”
顧何的語氣充滿了惋惜，也不知他是惋惜自己年歲無多，還是可憐陳國將要毀於一旦。
他向來是不喜歡麻煩的人，但為了寧箋南，也為了人間界的未來，為了先生的囑托，他就不怎麽怕麻煩了。
蘇半塵牽著兩匹馬慢慢追了上來，遞給了顧何韁繩，低聲歎道：“很難想象，一個這麽小的女孩，竟能左右這等局勢！哪怕我再練一萬年的劍，也無法辦到吧？”
顧何接過，翻身上馬，笑了笑：“她太小，心思還不夠縝密，過不了幾時她就會知道，自己錯了，大錯特錯，而且她這個錯，會有很多人用生命來告誡她。”
蘇半空頓了頓：“你很悲觀。”
顧何如實回答：“對，但這並不是一個壞習慣，做什麽事，總得做最壞的打算。”
蘇半塵微微點頭，他也這般認為。
空中的仙盟大軍雖然並沒有跟著眾人一起行動，但隨著顧何等人的離去，他們也飛得更低了些，在後麵慢慢跟來，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距離。
陳國皇宮其實就在不遠外，隻需要走過十幾條街就能看見，甚至修為高深的修士一息間就能飛到。可此時，這一息卻又讓心中忐忑的眾人覺得太漫長，太漫長。
顧何看到了柳隨雲，對方還在打鐵，不知疲倦的打鐵，似乎城內的一切爭鬥都和他沒有關係，超然物外，真仙人也！再然後，顧何又看見了許府，隻是現在許府早已經人去樓空，十萬年仙門，總有些超乎尋常的手段，絕不至於被困在城中。
接著，回雁樓映入眼底，顧何低下了頭，神色黯然。
寧箋南深吸一口氣，速度陡然加快，匆匆掠過身前眾人，兀自站在城門下。這是陳國中最莊嚴肅穆的地方，居住著陳國曆代所有帝王！雖然隻有兩任。
寧箋南握緊了劍匣，神色凝重，因為城樓上正站著一個人！一個她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的人。熟悉是曾經熟悉，陌生，卻是此時的陌生。
“陛下？”
她著皺眉，顫聲喚道。
站在城牆上的陳永已經脫下了龍袍，他這一生最最最厭惡的東西就是那件明晃晃的帝衣！他此時身披暗銀鎖子甲，頭戴盔，腰懸劍，一雙經曆了歲月折磨的眼睛，此時難得閃著些許微弱的光芒。
除了他的頭發依舊白，以及他的臉色看起來仿佛仍在病中。
陳永看向那些仙人的眼神很冷冽，這種冷冽是寧箋南從未見過的！可是，他在看向寧箋南時卻又很溫柔，很溫柔。
“我的大將軍，有什麽事麽？”
陳永輕輕問道。
寧箋南心中狂跳，當她看見陳永穿著盔甲時就知道，壞事了！但無可奈何，她依舊詢問道：“城中的事……”
陳永揮手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第一次！寧箋南腦中一炸，她認識對方一百多年，這是陳永第一次用這麽嚴厲的口吻對自己說話。她臉色愈發難堪，呆愣在原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哪怕她腦子再快轉動，也收拾不了如今這個局麵了。
周圍不少人還沒有回過味兒來，隻聽見寧箋南喚那個中年人陛下，隻道這就是陳皇了，皆奮力奔向陳皇，大呼救命。
“陳皇陛下，秦王設兵伏殺我等，你身位陳國之主，該要給個說法啊，還請陳皇陛下搭救我等。”
“吾等皆潛修於深山，不過應邀赴宴而已，何罪？以得死乎！”
寧箋南臉色大變，想要阻攔，可是為時已晚。
陳永突然抽出長劍，猛力斬下，登時血濺蒼穹！
變故來得太過突然，隨著陳永出手，從皇宮突然飛馳出數千騎兵，而就在這時，原本蟄伏不動的陳國士兵亦突然躍起，喊殺聲震天動地，如洪水般向那些修士淹沒而去。
立時，又數百人喪命當場。
蒼涼的號角聲再次吹起，一通廝殺後那些修士早已所剩無幾，隻留著十餘位，滿臉憤怒地停在半空，身上鮮血淋漓，真元盡散，性命垂危。
“好啊，好啊！好一出大戲啊！吾修行數千載，行俠仗義，鋤強扶弱，沒想到竟落得這般田地？被區區凡人幾度欺騙，被誆殺於此。”
另有人亦歎道：“隻願今日有人活著離去，仔細告誡後人，可千萬千萬不要相信敵人的話，也千萬不要做一個俠客。”
他口中的敵人，自然就是寧箋南，而他口中的被欺騙，自然也是指是寧箋南將他們帶到了這裏。
他們沒有問陳永為什麽，骨子裏的傲氣不允許這樣做，他們更沒有奢求天上仙盟劍修，那老頭老謀深算，沒有跟著他們一道，而是讓他們來做替死鬼，怎麽可能會派遣弟子於陳國大軍中救出他們？
既然結果如此，那也隻能無奈接受了……
“成王敗寇——誰都無話可說！”
十餘人對視一眼，齊刷刷挺直了胸膛，引劍就戮，血液濺落在寧箋南的身上，每一滴都充滿了對她的怨恨。
寧箋南雙目充血，她替那些人發出了質問：“為什麽？為什麽？他們做錯了什麽？”
“他們什麽都沒有做錯，是我錯了。”
一道聲音突然從皇宮內傳來，隻見之前那黑衣人突然現身在城頭上，而且是站在了陳永的身邊，隻見她拍了拍陳永的肩膀，無奈道：“可惡，要是早一點打死你，他們就不會死了。你很會藏啊！散去一身天地之氣隱藏氣息，你猜到我會來找你？”
陳永微微一笑：“猜到會有人來，但想不到是個女人。”
黑衣人格格嬌笑道：“怎麽樣？是不是覺得很沒麵子，因為，你馬上就要被一個女人打死，死透透那種。”
陳永微微側身，將黑衣人的小手給甩了下去，他喃喃道：“人也好，仙也好，最後的結局都是一個死字，這七界就這麽大，你不死，我不死，要不了多久還不得人滿為患了？”
黑衣人嘖嘖稱讚：“你的想法很清奇唉！”
陳永冷哼道：“閣下也無須說這些，大家都是一種人，誰也不用藏著，不是嗎？”
黑衣人搖頭否認：“你是，我不是。我是個好人，而且被你殺的人都是好人，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這麽敵視仙盟，但不得不說的是……”
“你錯了！”
“我呢，也不想聽你的理由，做錯事的人，該死，不管他是出於什麽原因。但是我可以承諾，你若自己解開大道禁錮，讓他們先走，我隻殺你一個人。”
陳永看向黑衣人，過了許久才說道：“寧為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