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蟾君絕境引星河，鐵蹄誅仙道陳國（一）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趙二笑問道，不過任誰來看了這笑容，也隻能說一聲淒慘。此時他身邊隻剩下兩人，另外兩人已成了屍體，也不記得被留在了哪條街道中。他隻想逃，在麵對少年的眼神時沒有人會不畏懼，至於其餘劍閣弟子早就被那些騎兵衝散，生死不知。
他萬萬想不到的，他本以為臨安是自己的主場！結果，一切的發展都太快太快，太過曲折。隻不過他不知道的是，接下來的事才是讓他始料未及，悔之晚矣……
少年很強，毫無道理的強。
趙二在少年身上看到了一個人的影子，一個他無比尊敬，卻又無比畏懼的人——劍神三百歲無敵人間，三千歲力戰天帝，不到萬歲稱霸七界。
他有理由相信，這個少年也會有那一天。隻是到時候，少年應該不會與天帝打一架，而是和劍神大人。
趙二還看到少年的臉很冷漠，察覺不到絲毫情緒。而曾經有位前輩告誡過他，這世上所有的修行者大致分為三重境界：第一重是奮起直追時的熱血；第二重是勘破生死時的淡然；第三重返璞歸真，萬劫皆渡又年少。而他自己，哪怕修行數萬年，亦不曾勘破半分生死大道，就連輪回，都一知半解。
“不行，沒有必要。”
少年冷靜的聲音將趙二的思緒拉了回來。
趙二雙瞳微微一凝，心又枯了三分，因為少年清澈的眼眸下並非沒有心機，他心中暗道：“不行是因為這裏人多，多人則多耳，多耳則多舌。他將要殺掉劍閣的人，而絕不會將命丟在這裏！他還有將來，他不想自己的將來是被人無休止地追殺；至於沒有必要，對我這個將死之人來說，自然就都不重要了。”
其實，他後半段是猜對了，至於前半段？
少年可從來不怕被什麽人追殺。
所以，他錯了。
“風。”
少年低聲道。
趙二身子一抖，驚懼萬分，今夜他已經聽到了太多聲“風”！都是這個少年口中說出來的。少年似乎每打架前都會習慣說一個“風”字
……
天邊吐白，天空中掛著的殘月愈發暗淡，昏暗的天地仿佛被一股死氣籠罩，讓眾人不由得懷疑明日是否會如期而至。
這裏距離柳隨雲的鐵匠鋪隻隔著一條街，或許是眾仙都不約而同地想到，那位有實力救他們脫離危險的前輩，又或許是那些打著“秦”字軍旗的鐵騎刻意驅趕。但總之，這些仙人此時都被圍在此處，進退兩難，他們在尋找突破口，也警惕著四周騎兵。
戰鬥逐漸停了，那些騎兵猶如一隻隻蟄伏的凶獸，正伺機而動。
各處房頂上密密麻麻站著的人少說也有數千，人很多，可惜其中如不平道人那般能打的人並沒有幾個，就算有，秦王也早有安排。他們大多神色慌張，都被一股濃烈的死亡氣息籠罩，衣衫上多有血跡。
所有人都被這股無與倫比的威壓感染，萬念俱灰。
隻有一個人渾然不覺——顧何。
屋內。
顧何的手指不停揉搓著茶杯，眉頭緊鎖。他雙眸忽然凝起，坦言道：“如果他能在十招之內打死那三人，後麵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說著，顧何頓了頓，又補充道：“至少不是今晚。”
寧箋南扒開窗戶瞧著，小臉好奇的很，問道：“一切？發生什麽？”
顧何神色愈發凝重，長歎道：“三招了。”
寧箋南沒好氣道：“沒有人告訴你，不理別人是非常不禮貌的嗎？”天可憐見，這話竟能從她口裏說出來！一口一個陳永，一口一個顧老頭的人，倒像不是她了。
“五招。”
“七招。”
“八。”
“九！”
“來不及了，跟我走！”
顧何再次抓緊寧箋南手腕，他並未解釋，拖著對方便奪門而出，寧箋南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兩人一起化作青煙，朝空中遁去。
他自然沒打算逃。
與此同時，少年終於沉聲道：“狂風！”
狂風突起，沒有人知道這風是從哪裏吹來的，他們隻聽到少年一次又一次地說著“風”這個字，至於這風有何妙用？卻是沒人察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少年和劍閣三人的戰鬥上，可突然青紅相間的光芒從黑暗中射出，不是施展法術的顧何還能是誰？他抓著寧箋南的手腕，寧箋南抓著七月寒淵，他二人就這麽直愣愣地站在空中，頓時吸引來無數的目光。
“碧眼小子，城外還有陳國驚天手筆，你若一意孤行，可不要後悔才好。”
顧何大喝道，冷颼颼的風吹刮在他的臉頰上，除了麻木還是麻木，他感受到了這風越來越大，搖亂了整個臨安城，也搖亂了整個天地。
趙二綠色雙瞳猛地射向顧何，欣喜道：“可是劍閣前輩？”
被風吹得飄零的梨花花苞撒在顧何的發間，好似又下了一場大雪。顧何直立虛空，青衫整潔，臉頰白皙若玉，他挺直了背脊，搖頭道：“不是，不是。但——到此為止吧！”
趙二聽手下匯報過顧何的事，大概明白這人並不簡單，於是又近乎哀求地問道：“前輩可願出手，拉晚輩一把？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顧何再次搖頭：“我身負重傷，隻有一擊之力，殺不了他，而且，還有陳永。”
趙二的臉色從驚喜變成失望，又冷冷笑了三聲，哼道：“那就不用說了！前輩倒不如讓那小子不要與我為難，我們就此離去，一切都不會發生。”
顧何閉口不言，現在的他沒有那個實力。
四周忽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給足了顧何顏麵，包括那個少年也在獨臂老人的言語下選擇沉默。就在這時，一道馬蹄的噠噠聲徐徐傳來，卻是陳十一騎著馬，在三丈三的簇擁下慢慢駛來。
陳十一打了個哈欠，目光中充滿了回憶，他淡淡說道：“好熟悉的感覺，和七千年前一模一樣，不過卻也有不同之處。上次埋人的是雪，這回收屍的是風。”
趙二牙呲欲裂，怒指秦王：“匹夫！你安敢騙我！”
陳十一滿不在乎道：“是你太蠢，何至於我是匹夫？你們與歐陽氏為難，想要天水海藍的鑰匙，卻又沒那個能力，竟然傻乎乎將念頭動到了陳國頭上，還以為本王什麽都不知道。本王也樂得看一場熱鬧，陪你們演一出戲而已。”
想當年，母親也很愛唱戲。隻是他窮盡半生，卻總演不像。
聽到此處，眾仙心中恍然：難怪，難怪！許湘嫁女，就算與陳皇有些關係，陳皇也不至於在仙盟等人麵前如此大張旗鼓的祝賀，原來卻是趙二同秦王的計劃，好離間許湘與仙盟的關係，方便他們動手。
可誰又知道，趙二也被這個秦王給騙了！
但是，這都不重要了。
趙二忽然飛向高空，他的嘴角抽搐，手臂微微顫抖，他第一次覺得閣主大人是不是看錯了人，竟將那麽重要的東西交給他？他的目光落在眾仙盟同胞身上，實在難以做出決定。
顧何最後一次勸他，說道：“星河一出，就沒有回頭路了，可要三思後行。”
趙二怒懟道：“是陳國發難在先！”
陳十一笑道：“那又如何？閣下有什麽手段可要盡快，我的將士們可都嗜血的很。”
趙二咬牙。
冷麵少年抬了抬眼眸，他很聰明，從顧何的口中大概聽出了一些，趙二應該還有手段沒用，而且聽秦王的口氣，似乎也明白。而且與顧何的意思截然相反，陳十一似乎迫切地希望趙二用出那個東西。
他也很想知道那是什麽東西，於是便又道：“風。”
趙二臉色驚變，到底是個怕死的人！
他忽地張開手臂，一個黑色卷軸出現在他的手中，散發著七彩奪目的光芒。
終於，他還是糾結道：“不要逼我，秦王，算老夫求你，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但沒必要如此……”
陳十一打斷他的話，歎道：“活了半生，也沒個喜好，總愛殺兩個人玩玩，但是你既然開口，本王也得給你幾分麵子不是？你提劍自刎，我退兵，如何？”
“狗屁！癡人說夢！”
趙二雙手叉腰怒罵，他從未有過這般大怒，悲憤交加之下直接將那卷軸拋向空中：“要戰就戰！”
肉眼可見，就在那卷軸被拋向空中後，天地間變得明亮起來，那卷軸就像一束照射進深淵的光芒。風不吹了，天地間一切仿佛都已經凝固，停滯，在這一瞬間，眾人隻聽得到自己劇烈跳動的心髒。
一股無與倫比的危險氣息，正在逼近。
趙二連同剩下的兩名紫衣仙人一同飛向高空，手中結印，口中念念有詞。
顧何握著寧箋南的手不由得用力，他喃喃道：“不同於劍神訣隻是一種‘意’，七星訣更是一種無比強大的法寶，在特定的陣法運轉之下可以讓人遨遊七界，眨眼間便騰空十萬裏，更遑論這區區人間。臨安城到底還是沒能逃過這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