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臨安城內結親宴,劍氣縱橫自西來(五)
郭青陽對著在座眾仙作揖,目光誠懇道:“閣主曾告誡在下,仙盟能夠繁榮至今,其中少不了諸位天大的功勞,若非諸位的勠力同心,仙盟隻怕早已分崩離析,被外人蠶食。”
他將那外人二字咬得極重,似乎意有所指,但眾仙聽聞心中卻沾沾自喜起來,對這人的惡感少了許多,畢竟誰都喜歡被人高高捧著的感覺,他們靜靜聽著,想看這無雙劍究竟意欲何為。
卻見郭青陽頓了頓,又指著那些陳皇所送的賀禮,接連歎息三聲,臉上頗有些怒其不爭之色,說道:“許湘前輩和陳皇的關係,看起來比閣主預想的還要好!”
眾人聞言臉色微變,陳國很大,他們平時少不了在陳國走動,多多少少都和官府打過交道,甚至關係不淺,而且這都是仙盟上下心照不宣的事。可今時今日,劍閣主卻讓無雙劍卻來此以此相難,莫不成是劍閣主真要下定決心整頓仙盟?
許湘活了許久,人情練達,隱約猜到劍閣來意,可隻有他明白自己的心,他於陳國久居,一來是有大隱隱於市之意,再有就是著手暗查問秋堂,時間一久,的確和仙盟的聯係少了很多。
但是,這些並不能作為劍閣主來為難他的理由,他猛地站起身來,哼道:“我與陳皇並無私交!”
“是嗎?”郭青陽卻朝著邊上一人指去,詢問道:“敢問閣下,可是秦王?”
陳十一微笑著點頭。
郭青陽冷惻惻笑了笑,陰陽怪氣地說道:“陳皇親賀,秦王赴宴,真讓外人知曉,還道許湘前輩非我仙盟,而是陳國中人呢。”
許湘心中不滿,隨即回答道:“即便是,那又如何?書院的八個老不死到底姓什麽,需要我一一講出來嗎?安王的老師馮旭,總不會是什麽仙盟小角色吧?劍閣主何須做這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天下眾仙,誰就怕了他?”
眾仙暗暗點頭,哪怕劍閣再人多勢眾,但一旦拚殺起來,他們數千人一擁而上,這劍閣執法隊必將化為齏粉,魂飛魄散。
可郭青陽卻絲毫不懼,反而大聲追問道:“所以許前輩確定是和陳皇交情不淺了?”
許湘喝道:“那又如何!我和他是有些交情,但也絕不是你口中的什麽私交,更何況我早已退出仙盟已久。”
眾仙腦中猛地一聲轟響,退出仙盟!多久的事?許湘會退出仙盟?
郭青陽嘿嘿笑道:“對,劍閣主早些年就收到了許前輩隱退的信箋,但他老人家一直隱而不發,隻是希望給前輩一個機會,可前輩一意孤行,劍閣主隻能默許,但今日,許前輩又要狠狠打仙盟的臉麵,而且還是大張旗鼓!”
“昔日眾仙共尊景王,於景城折竹為誓,定律法而不束凡間,隻轄仙神,首當其衝第一條,各位可有記得?若不曾聽聞,諸位大可就此打道回府,問問族內長輩。”
眾仙變色。
郭青陽說得擲地有聲,但他的歲數比歐陽傑都大不了多少歲,眾仙中有年長者皆心知肚明,明擺著是有人教他。也正是因為如此,聽一個年輕後生說這些略帶羞辱的話,眾仙如何受得?當下,就有人高聲喝道:“劍閣小子!言語狂悖,老夫雖沒活那麽久歲月,但有幸也亦知曉一二,沒你說得那般不堪。”
郭青陽追問道:“但請直言!”
那人哼了一聲,回道:“景城之盟第一條,凡入仙盟者,不可與人族通婚,違者,需受烈日焚心,雷霆銷骨之刑罰。可是,許小姐雖與仙盟牽扯不深,但也修為不淺,劍閣主的詰難未免有些不能服眾了。”
眾仙聞言紛紛附和,更有甚者已經抽刀怒視,若對方說不出個道道,當著許瀟的麵,歐陽氏的臉他們得給,這裏也不是誰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
郭青陽笑了笑,驀地喝道:“錯!”
錯?
眾仙錯愕,那人同樣茫然,不知自己的話究竟錯在哪裏,環顧四周,其餘人亦不明所以。
而就在這時,一道輕柔無比的聲音忽然從角落裏傳來:“凡入仙盟者,不得與人通婚,違者,需受烈日焚心、雷霆銷骨之刑。”眾仙循聲望去,隻見到一個戴著鬼麵具,頭發半白的青衣男子正舉著酒杯,慢慢飲著。
“哪裏來的人?裝神弄鬼!”
那人心中不忿,抬手一扇,忽地狂風鼓動,直向青衣男子撲去,可就在那道氣勁就要打在對方臉上時,卻見突如其來的刀影匆匆一閃,天地間霎時間便歸於寂靜。這時,眾仙才驚覺,在那青衣男子旁邊還坐著一個女人。
眼見對方輕鬆化解自己攻擊,那人自覺臉上無光,就要再次發難,可是轉頭便看見了臉色不大好看的許瀟,再是不敢妄動,隻能憤憤然說道:“是在下失禮了。”
麵具男子道:“無妨,閣下隻是不喜歡戴麵具的人罷了,能夠理解,隻是希望閣下能明白,麵具隻能遮住人臉的美醜,而真正危險的,是將自己心的美醜遮住的人。”說到此處,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郭青陽身上。
後者裝作不知,自顧自說著:“閣下說對了。”
麵具男子道:“哪句話對了?”
郭青陽道:“仙盟律法,閣下應該時常背誦吧?”
麵具男子道:“我覺得我兩句話都說對了。”
郭青陽道:“你既說我遮住心的美醜,你又如何得知?”
麵具男子道:“眼睛,我的眼睛能看透人心。”
郭青陽又待說話,突然,許湘一聲怒斥打斷了他二人:“夠了!”
麵具男子道:“的確夠了,是吧?”
郭青陽道:“對!你的眼睛的確能看透人心,你說的話對我而言,已經夠了。”
“許湘前輩,許瀟前輩,您二位都是從景王時代走過來的高修,其中許瀟前輩或許還有幸見過景王,所以,不知您二位,可還將景王放在心中?”
他此時話中的威脅意味兒深長。
景王是死了許久許久,上個時代的人物!但是景王麾下卻還有幾個活到如今的心腹,而其中每一個人都不是他們能夠得罪。
其中就有劍神。
更何況,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不信奉景王,唯獨他仙盟中人不行!
許瀟略微一想,便說道:“李大人絕不會因為老身一兩句話拿我如何,你也無需詐我!”言外之意,她和李劍神關係很好,誰若想要找她的麻煩,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郭青陽點頭道:“許前輩還記得景城之盟便好,那麽剛剛那位麵具大哥說得話,你們也都聽見了?既然如此,今日這樁婚事,還請暫行押後吧!”
眾仙心中皆想:麵具人所說與之前那人的話有何不同麽?怎麽這無雙劍聽了反而當做自己行事之根據?
不隻是他們疑惑,許湘也聽不明白,他問道:“閣下究竟是何意思?”
郭青陽道:“仙盟所約,不得與人通婚,並不是說不能和人族通婚,而是說,仙盟之人不得與仙盟之外人通婚,這下,許前輩可明白了?”
眾仙聞言恍然大悟,之前那人所說“不得與人族通婚”,可是後麵那麵具人所說卻少了一個字,雖然隻是一字之差,但仔細品味,其中含義卻就天差地別了。
“荒謬!”
許湘拍案而起,怒視道:“十幾萬年前的事,閣下空口無憑,就要與這天下眾仙難堪?”
是啊,從始至終都隻是郭青陽的一麵之詞,是真是假,誰又知道呢?
可緊接著,一道迅疾的劍光閃過,卻見郭青陽已抽劍而出:“憑據在下是萬萬拿不出了,但是在下行得端,坐得直,景王的威嚴,區區不才,拚得性命也要維護。”與此同時,他身後一眾劍客同時抽劍而出,劍氣透骨。
許湘眼神略有不屑,非是自視甚高,實乃對方太過年輕,他哼道:“就憑你?還是請劍閣的老朋友出來相見吧!”
話音剛落,隻見又一道淩厲的劍氣自西而來,空中傳出一道若雷霆轟鳴的高喝聲:“來了!”劍氣縱橫,一個人已經站至郭青陽身前,此人麵色枯黃,雙眼銅綠,身著一襲紫色長袍。許湘卻認得這人,赫然便是劍閣執法使,碧眼蟾君趙二。
趙二抱拳道:“許道友,別來無恙。”
許湘神色凝重,如臨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