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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臨安城內結親宴,劍氣縱橫自西來(三)

  天邊破曉,紅霞斑駁,蒼涼的古道上迎來了一位身形挺拔的少年。雨後的風冷颼颼地,可是哪怕這風再冷,也不及少年臉頰上透露出的深深寒意。


  少年披在腦後的長發呈淡棕色,與白皙的臉頰交相映襯,一襲破舊的淡黃色道袍被清洗地整潔無比,手指修長有力,往往這樣的手最適合使一柄寶劍!

  可他,手中卻空無一物。


  他默默行走,就像一具沒有任何情感的傀儡,自然而然,他清冷的眼眸也沒有看向沿途任何一處風景。沒有必要,也因為他要在天黑前趕往那座城——臨安。


  等走近時,在那少年身後才又慢慢冒出個人影。


  是個步履蹣跚的老者。


  和少年不滯於物不同,老人的行李很多,多到他僅剩的一隻右手都拿不過來,他空蕩蕩左袖袖管微微搖晃,看起來他已過往的人生並不順風順水,而往往這類人臉上總會掛著一副愁怨。


  可事實上,老人此時卻在笑。


  他牽著一隻滿載貨物的青牛,盯著少年的背影,露出了一抹和他幹枯的臉頰極不匹配的微笑,沙啞道:“少爺要是能看到,小少爺長得如此像夫人,應該會很開心吧?”


  少年腳步頓了頓:“孟爺爺也想他們了嗎?”


  “是啊!”


  老人唏噓不已:“想!”


  “小少爺,你說,這好端端的人,為什麽就非得要死呢?”


  少年點了點頭:“我知道。”


  老人滿臉驚詫,多少人窮盡數萬乃至數十萬歲月,都不曾勘破的大道,如今一個不到兩百歲的孩子卻敢說知道?接著,他低下頭去歎息道:“是老奴空活了,小少爺天資聰慧,不知小少爺都知道了什麽?”


  少年卻搖頭:“我不說。”


  聞言,老人嘴角不禁微微上揚:“原來小少爺是和老奴說笑。”


  少年並沒有笑,而是一如既往地用他清冷的聲音說:“我知道,而且,風也知道。”說著,少年深吸了一口冷氣,手掌緩緩抬起,一股清風霎時間便環繞在他的周身,雀躍不已。


  老人看得呆了。


  臨安城下。


  城衛低頭掃了一眼老人遞給他的路引文書,然後又皺眉打量著對方空蕩蕩的左袖,指了指少年,麵露疑色:“你們一起?”


  老人連連點頭:“一起,一起。”


  城衛看了少年一眼,確認無誤後就要放行,可緊接著他便從那路引文書中發現了不一樣的東西,一枚手指頭大小的竹葉鐫刻在頁底。


  他再次問:“仙盟的人?”


  老人如實回答:“曾經是。”


  城衛的神情很謹慎,因為他想不明白,這樣好看的少年怎麽會和仙盟扯上關係,他不動聲色地往前走了一步,自然而然地隔在老人與少年之間,軍人的強烈威壓展露無疑。他回過頭,對少年說道:“你不必怕,若不認識這人,大可同我講來。”


  少年大概懂了對方的好意,抱拳答謝:“勞煩將軍關心了,隻是我和孟爺爺確是相識,而且認識很多年了。”


  啪的一聲,城衛猛地將路引文書合上,推入老人懷中,便與兩人拉開了距離,揮了揮手說道:“那就好,那就好,走吧!”


  少年默默點頭,又抱拳淺揖後,便抬腳向城中走去,身後,老人牽著馬亦緊步相隨。


  老人的步伐很緩慢,自然而然少年也走得很慢,他們從淮陽出發,一直走到此時才進了臨安城,足足比顧何晚了六天。


  但往往來得早,卻不如來得巧。


  待兩人行到一處深巷時,老人才伸手在青牛背著的包裹中尋找著什麽東西,不一會兒,一張鮮紅的請柬便被他摸了出來,他仔細摩挲著這張薄薄的請柬,久久都不曾出聲。


  少年無奈道:“時間很緊。”


  老人抹了抹老臉,淚雨凝噎:“知道,隻是想小少爺才是最該和許家丫頭喜結連理的,老奴心中總覺得不是滋味兒,如針紮般疼痛。”而且小少爺你本該是這世上最最最幸福的人啊!怎麽會成了今天這樣,這樣一個毫無感情的……


  少年道:“我與她本不相識,說這些幹什麽?更何況……”他的話戛然而止,少年沒有說出的是,更何況家道中落,他又背負血海深仇,怎麽可能去考慮這些事。


  成家立業,絕對不適合他這種亡命天涯的人。


  老人點頭,伸手來回摸著青牛的腦袋:“老夥計,接下來就看你了。”


  雖然這張請柬上有標注地方,但他沒來過臨安城,少年也沒有,哪怕進了城中,他們也不知到底該去何處。可接下來令人驚訝的是,那青牛似乎能聽人語,隨即調轉方向,默默地朝著前方走去……


  春寒二月,疾風添怨,迅雨催愁。上萬年的臨安皇城在這場淒淒瀝瀝的暴雨洗滌後恍若新生,更顯氣派恢宏。臨安城東街,一處被世人遺忘在塵埃中的所在,街寬三十三丈、長一千八百餘丈!筆直的青石板路因年久失修而布滿了坑坑窪窪,尚盛積著昨夜傾盆而下的雨水。


  隨著兩排鱗次櫛比的房屋排到盡頭,一棟堪稱凡間之最的高樓巍然聳立,樓高九層,琉璃瓦片紫金梁,蟠龍作脊,鱗爪飛揚,雙須浮動,似欲騰宵九天;十六鳳形翼角展翅,垂首瞰塵世,鳳頸係紅綢,綢吊金鈴,金鈴隨風舞,一聲聲叮叮叮的脆響雜亂交錯;數十根通天巨柱嵌瑪瑙,五彩斑斕。


  仿若眾星拱月。


  高樓四開的朱漆大門上各自掛著一頁金字牌匾,從左及右,依次所書“天圓地方”四字。不遠處,一杆書寫著“歐陽”兩個大字的錦旗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

  街道上,數不盡的白玉石墩圍著一張張圓桌,被井然有序地擺放著,珍饈美饌排列如一,而此時,幾乎每一個石墩上都坐著一個個仙風道骨的男女,或腰懸三尺利劍,或背負丈二長槍!人潮如流,一眼望不到盡頭。


  珍饈無數,美酒在懷,可此時卻沒有任何一人推杯換盞,因為他們的目光都自然而然地,落在於樓外台階上落座一男一女身上,雖然那二人並不是今天的主角。


  中年男子一副儒生模樣,臉上看不出喜怒,隻不過,或許是因這大紅的衣衫並不怎麽合身,令他如坐針氈,時不時悄悄挪動著身子。坐在他右手的是個宮裝婦人,同樣是喜慶的朱紅,但臉上神色卻要從容許多,青絲如瀑,眉眼含羞,歲月從不敗美人這句話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親家公,這場麵,你可還喜歡?”


  婦人偷偷望了許湘一眼,嘴角含笑道。


  許湘身子一個激靈,頓了頓後,伸手摸過了一個空空的茶杯,在唇邊淺淺抿了一口,方才連連答道:“喜,喜歡。”


  聽到這,婦人的笑意更濃了,她說道:“算上時辰,傑兒該要來了。”


  許湘點頭,手心已經浸出一層汗水,心裏緊張到了極點,他心裏自我寬慰道:不礙事,不礙事,嫁女兒罷了,哪個父親沒有這一天?

  可就在這時,場中,一個衣頸後麵插著折扇的青衣男子就突然站起身來,連連歎息三聲:“哎!哎!哎!”這道聲音其實並不大,可是卻隨著他渾厚地真元飄進了所有人耳中,眾人都曉得,這人喝醉了就會哭喪自己,可若是不醉,就非得找他人的樂子了!


  接著,就有人罵他道:“又是你這小子!這大喜的日子,又來胡鬧什麽?”


  青衣男子舉起了酒杯道:“我歎啊!”


  那人追問道:“歎什麽?”


  青衣男子飲了一口酒,就接著慢吞吞說道:“歐陽小侄與許丫頭郎才女貌,本是天作之合!許道友一路披荊斬棘,什麽風浪沒有見過?怎地許道友今日卻如此拘束?可別是挨過了風浪,卻挨不過美人的波……”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身邊一個丫頭便趕緊抓起了一隻烤乳豬,可勁兒地塞進他的嘴裏,嬌喝道:“堵住夢龍叔叔的嘴!”歐陽夢龍哪裏吃得下一隻烤乳豬?下意識就往後躲閃,可是嘴已經被塞了大半,隻能嗚嗚地說道:“不,不了,丫頭別別別……”


  頓時,四周便傳來一陣哄笑聲。


  忽聽得遠處傳來幾聲鑼響,卻是一隊士兵縱馬而來。眾人臉色微變,看到來人後,心中皆暗暗想:仙盟與陳國積怨已久,許家雖脫離仙盟已久,但卻依舊和仙盟牽扯甚深,今日更和仙盟正當權的歐陽家聯姻,莫非是陳皇有意阻撓?若歐陽、許二家執意不從,莫不是又一場腥風血雨?而且歐陽氏對他們平時多有照拂,他們今日既來,就絕不能袖手旁觀!想到此處,他們都摸向了自己的兵刃,以待有變。可緊接著,他們便看見這些士兵此時並沒有穿著甲胄,更不曾佩帶刀劍,都穿著一身身黑色勁裝飛馳。


  卻見一個模樣老成的將軍率先下馬,笑嗬嗬地說道:“還望許先生見諒,不帶甲胄不配刀兵已是破例,這大紅色的衣服,咱們這些粗人可穿不來了。”


  接著,這位將軍便在眾人的一陣錯愕之中,繼續朗聲道:

  “陛下特為兩位新人送上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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