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雨中激鬥,歐陽氏下聘許府(一)
顧何與仙盟不是一路人,至少現在不是,未來應該也沒有可能。
宇宙誕生初始,混沌不分,從無到有的過程誕生了許多修為逆天的先天神魔,它們共同爭奪九個大道果位,其中前天帝少依便是率先合道。再過去數百萬年,這段漫長並充滿血腥的歲月裏出現了一個又一個“天子驕子”,是謂後天神魔。上一個時代要追溯到十三萬年前,那時的紛亂是以天帝為首的先天仙神,與景王所領導的後天仙神的道運交鋒!
七界的秩序隻能由勝利者製定。
結果毫無懸念,時代的推進任何人都無法阻擋,劍神光耀當世,景王麾下其餘十二仙更無可匹敵。現如今所謂天界,其實早已不是當年的天界,現在的天界還有個別的稱呼——仙盟。
眾仙紛紛追尋景王步伐,亦遵守盟約。
可惜啊……顧何暗自歎了口氣,屠龍者終成惡龍,或許人的本性就是貪婪!哪怕是仙神也無法說一聲淡然放下。仙盟不但派係林立,而且人心險詐令人發指。顧何每與他們說話時,仿佛都能看見他們吃人後嘴角的血漬,哪怕道心堅定如他,也不敢久留。
他在仙盟隻有短短的三百年,但是那三百年卻是他最難忘懷的記憶。因為他身上這件衣衫的真正主人就是仙盟的尊者,而且於他有再造之恩,他一半的修為也是來自那個人……
“顧老頭?想誰呢在!”
寧箋南見顧何久久不言語,還以為是怎麽了,便叫了一聲。
顧何身子微微一震,終於從那痛苦的往事中抽回思緒,他沒有說話,而是對著飄零的大雨咳嗽起來,這時的雨水再沒有從他的衣衫上滑落,直接打濕了他半白的長發,流淌進他的衣襟。
咳嗽聲似乎永遠都停不下來,胸口的疼痛是那麽的真實,顧何癱坐在台階上,原本如春水般舒適的眼眸閃過陣陣紅光。接著,顧何的一口滾燙的血液,止不住地咳在寧箋南的手臂上。
寧箋南看情況似乎不太妙,顧不得擦手,連忙扶著顧何坐在一邊,隨手捏了個法決將周圍的風雨通通隔絕開,才皺眉說道:“顧老頭,你可別嚇我啊!你還說要傳我道法,千萬挺住,別就這麽死了!”
顧何的目光穿過雨幕,眉頭隨即皺起,他急道:“三丈三來了,走!”
寧箋南沒有看見人,但她並不質疑顧何的話,而是急忙朝著許湘拱手道別:“許前輩,這次先這樣,下次再聊!”說著,她立即扶著顧何躍上了馬車,一揮馬鞭,從雨中衝去,留下一臉茫然的許湘望著馬車離去的影子,心中五味陳雜。
看了一會兒,許湘才悠悠然回過神來,毫無宗師氣派地吐了口唾沫,拍手罵道:“這他娘的叫什麽事兒?像話嗎?不像話!不像!”
他本來在這裏待得好好的,偷偷摸摸地查問秋堂的事,旁人最多也就知道他是仙盟許家的人而已。誰知顧何穿著仙盟的衣衫一來,直接就將他推上了明麵,現在全天下都知道和問秋堂不清不楚的顧何進了他門!然後對方又撂挑子不管了?
可是就在這時,他的臉色忽然沉了下去,因為人真的來了……三個衣冠楚楚的中年文士跟在騎著馬的年輕男子身後,頂著一片風雨慢慢駛來。
年輕男子身著一襲白衣,麵容俊秀,眉宇間的英氣與安王竟有幾分神似。他雙眸凝望著遠去的馬車,一直目送那輛馬車消失在街道深處,都沒有說出一句話。直到他看見許湘後,才從馬背上下來,徑直走上前去,微笑著拱手作揖:“晚輩陳十一,見過許前輩了。”
……
被捂得嚴嚴實實的馬車內,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一直沒有斷絕,厚重的馬蹄踩進水坑,水花四濺,雜亂無章的世界無跡可尋。
寧箋南心緒不寧,耳畔揮之不去的聲響讓她有種說不出的煩悶。她其實可以一刀結果了顧何,什麽麻煩就都沒有了,她最討厭的就是麻煩,而顧何就是一個天大的麻煩!
可她到底是陳國的大將軍,不是當年那個隻會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小女孩。
雨水打濕寧箋南的長發,也打濕了她的衣衫,勾勒出一道妙曼的身姿,她卻渾然不覺,而是一邊趕馬的同時,仔細問道:“如何了?”
馬車內沒有回應,但是咳嗽聲小了一些。
過了一陣,寧箋南才再次輕輕開口問他:“可難受麽?去看大夫?剛剛分明沒人和你動手,你怎麽就突然咳血了?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還是不是男人了?”
“好受了些,尤其是聽著雨水潺潺時,身雖痛,心卻安。”
顧何的聲音終於傳來,他癱坐在車內說道,心裏卻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兒,隻是恍惚間,腦海一直想起往事……當年師傅將他提在手中時也是這般問他。
寧箋南停頓了下,便又說:“有傷就治,如你那般,受了傷就給人貼一張毛巾,誰頂得住?”
顧何語塞,他不是個大夫,不過沐雨均的傷在他看來應該死不了,所以也懶得去找大夫了,更何況這滿城的大夫,應該沒有一個人能治沐雨均的傷。而且,他也並不在意自己的命,就像他從來都不在意自己杯中的茶水是不是冰涼的。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馬車便停了下來,因為前方有更多的馬車駛了過來,而且不是一般的馬車,走在馬車前的男人更不是尋常人。
一支約莫上百人的車隊將街道填滿,車上滿載貨物,將顧何的去路攔住,但此時他們卻不是來攔路的,而看起來反倒顧何更像個攔路人。
得見來人,車隊前的老人慢慢揮了揮手,將眾人叫停,然後微笑著喊道:“吾等貨重!閣下可讓路否?勞煩了。”
寧箋南雖沒有見過這人,但她卻能感受到對方的深厚道蘊,可她不想讓,三丈三也許就在身後不遠處。
她有些猶豫。
可是,就在這片刻的遲疑間,那邊車隊中就已經駛出數騎人馬,掠上前來,噠噠的馬蹄聲沉悶無比,幾人的氣息同樣厚重。其中模樣尚顯年輕的小子便率先拔出長劍,運足真元喝道:“歐陽家辦事,閑雜人等——回避!”
歐陽氏?回避?
寧箋南掏了掏耳朵,她剛剛有沒有聽錯?叫她回避?在以往的幾十年裏,臨安城內沒有人夠有資格讓她讓路,陳永也不行!甚至在今後的無數年,應該也不會有這個人。
而且寧箋南心中正窩火,她剛剛才對程渡說要殺了三丈三,誰知人家找上門兒了,她卻隻能腳底抹油,灰溜溜逃走!寧箋南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象著,自己被釘在一根柱子上的模樣,而且柱子上麵寫著兩個大字——恥辱!
前所未有的恥辱。
她提了提韁繩,一手抽出長刀,插立在木板上,眨著眼睛笑盈盈回道:“歐陽家?可是那營門巷裏的歐陽家?”
那人不解其意,不耐煩道:“我不知營門巷是哪裏,不過,是如何,不是又如何?趕緊滾!”
寧箋南心中竊喜,便又繼續裝模作樣地說道:“小女子修行已經有一百三十年,雖早已窺得仙道,但對營門巷中的傳聞軼事豔羨不已,聽聞那裏有天下最一等一的仙門,也有最美麗的女子。”
年輕男子微微點頭,他們歐陽氏的確是一等一的仙門,而且在聽到對方隻是個一百三十年的小仙時,甚至那句早已窺得仙門,心中難免自負的同時又想發笑,他豪氣雲幹地揮手道:“不瞞閣下,吾歐陽家正是從那裏走出來的,不過我想……”
“嘯兒!”老人的臉色隨即一黑,突如其來的嗬斥打斷了年輕男子的話,他騎著馬走到前麵,才又低聲道:“她在誆你,你莫要胡言。”
年輕男子一愣,問道:“騙我?”
老人點頭,雙眼望著寧箋南的身軀,竟流露出深深地渴望,他似乎回想起了往日的風流,便陶醉道:“營門巷是陳國內最大的勾欄所在,咱們歐陽家裏隻有你二伯是從那裏走出來的,我們都是正經人!”
勾……欄?年輕男子聞言身子微微一顫,對方竟罵他們歐陽家是那等所在?可自己卻還傻愣愣地應和……一股怒火驀地衝上頭顱,他握緊手中利劍,罵道:“好你個丫頭!伶牙利嘴——找死?”
寧箋南扮作無辜,哼道:“對啊,我就小丫頭,你又如何?來打我啊?”不等她的話落下,年輕男子提著長劍的手已經舉了起來。
但是,劍並沒有落下!
因為老人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再次攔住了他,似乎有些嫌棄自己會有這樣的侄兒,他無奈歎道:“你又被她騙了。”
年輕男子不解:“大伯,你這是?”
老人道:“你這一劍過去,會死一個人。”
年輕男子哼了一聲:“又如何?陳國還管不到我頭上。”
“我說的是,你會死!看到那兩柄刀了嗎?隻需要一刀,你就會碎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