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尋七月大殺四方，陳皇擒龍顯法相（六）
雖然隻是一瞬，但少年變了。
他滿頭烏發披散在腦後，雙目露出陣陣青光，狀若琉璃，飄落的枯葉環繞在他的愈發挺拔的身體，了無生機。他破碎的衣衫忽地被一股無名之火引燃，光芒四射，長發與衣擺無風自起，抬眸微笑，仿若天神。
一陣長劍嘶鳴聲突然響起，沐雨均伸手一招，寒淵落在手中。
“梵天之敵，可殺！”
沐雨均倒吸一口涼氣，手腕隨意翻轉，淩厲的劍光向楊博望撲去，直將對方的外衣撕碎，劃出絲絲鮮血漂浮在空中。
他的確不是很會使劍，莫說站在劍之巔峰的劍神，單就是那個身高隻有五尺的小童都能用劍刺他一百個窟窿。因為劍需要快，準，狠。而他的劍隻有霸道，無窮無盡的霸道！
楊博望險些被那罡風掃中，急忙後退數十步，哪怕是個大羅仙境的劍客他也不懼，但是如果那柄劍的名字叫做寒淵，那就另當別論。
而且少年的修為也變了，從上品天仙一路飆升至金仙巔峰，半步大羅！
楊博望呼出一口濁氣，周身散發著若有若無的光芒，腳步向前踏出，每一步都緊貼著寒淵的劍光，似乎隻差一絲寒淵就能斬斷他的頭顱，可是每一次都隻差一絲。一次的毫厘之差可能是僥幸，但是十次、百次，那便是實力。
楊博望雙目微閉，隻是普通的大羅仙境可撐不起當年的陳國，更何況這萬年裏他並沒有荒廢修為。
“死吧！”
他一聲怒喝，凶猛的劍風直將少年最後的上衣都攪得粉碎，隨後再一劍狠狠戳向沐雨均胸前，誓要將加之在平兒身上的痛楚百倍奉還！淩厲的罡氣似撕破空氣，獵獵作響。
可是，下一刻他卻聽見一聲叮的聲音。
楊博望睜大了眼睛，如遇見了鬼怪般，呆呆地說不出一個字。
因為對方非但沒有抵擋，更沒有躲避一下。
少年就這麽微微笑著，直愣愣地赤裸著上身將這劍抗下，而且其胸前鱗片散發的青光更加強烈！
“你若拿出七月，或許還能砍碎。”
少年抬手輕彈，楊博望手中之劍應聲而斷，而後他又揮舞著寒淵，狠狠朝著對方腦門兒劈去。楊博望露出驚恐之色，這一劍若自己挨中必死！他不敢遲疑，隻一掌推出後翻滾在地，滾出數十步之遠。
他不明白，一個金仙是如何擋住自己的攻擊……
可就這刹那間的遲疑，寒淵凶猛的罡風又已經撲他的臉上，劍光仍環繞在楊博望的四周，他有心想要突出圍，可是又被那劍光給死死逼了回去。
“這不可能！”
楊博望忍不住失聲吼叫。
沐雨均不動如山，雙目中的青光似一團火焰燃燒，他並沒有畏懼，反而透露著激動與渴望：“沒什麽不可能的，作為梵天仙獄四級執法使，若能收拾掉你，我應該能夠勉強躋身……五級！”
“執法使，五級？”楊博望不解，他從未聽說。
沐雨均連連點頭，掰著手指慢慢數著：“就是一二三四五的五。梵天仙獄收押禍亂天下的妖魔，可不是他們自己乖乖走進來將自己關住！怎麽說呢？就你這樣的，平日裏在仙獄裏連肉都吃不上。”
“是嗎？依我看你不過是依仗寒淵罷了，老夫親手計劃盜了七月寒淵，沒想到今日卻是這把劍要了老夫半條命！”
楊博望笑出聲來，有句話說得好啊，世事輪回，敢問蒼天饒過誰？忽然，他幹瘦的身體逐漸隆起，手臂上的青筋似一條條麻繩，散發著無窮的力量。
“你殺我的平兒，定要你償命！”
“受死！”
楊博望躍向空中，寒淵劍利，既然不能硬接，那就不接！他捏著法決，身影似一團火焰在空中明滅不定，四處盤旋，迅若疾風。
忽然，他轟出一劍，緊接著一聲巨響傳來，地麵赫然塌陷數丈，塵土飛揚。
少年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抹膿血。
以他現在的境界硬接對方一劍，還是太過勉強，可是，他依舊站在原地，如一座山巒巋然不動。
就像當年顧何站在他的身前一樣。
“滾！”
楊博望牙呲欲裂，握著劍柄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被撕裂，可是再怎麽疼痛，也沒有他心疼。
突然，他又一劍砍去。
這次少年已經站立不穩，單膝跪地，寒淵脫手而出，掉落在地。
而且對方……好快！
他已經看不清楊博望的身影，隻能憑借著直覺出劍抵擋。
“大人，我打不中他！怎麽辦？”沐雨均急忙求救，就這說話的功夫他又被轟中數劍，胸前的鱗片四射飛出，血肉模糊。
修為上的差距還是太大，他對陣假道境太勉強，若非仗著寒淵之利，隻怕他此時已經被打死。而且，若自己不敵，那麽他和顧何兩人都將埋骨於此！
不，不行！我不能死，大人更不能死，沐雨均——你要振作啊……少年心中默默想著，胸口處的裂痕止不住地冒著血液，嘴唇已經被他咬破，
“不是他太快，而是我們都變慢了，或者說，是這裏的時間變慢了。”
顧何解釋道，說實話，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等逆天法術。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入塵世，時代變遷，他會的很多古法未必就能所向披靡。
忽然傳來的聲音如一顆定心丸，沐雨均跳動不止的心終於緩緩減慢了速度。
“別怕。開始引星，你隻需要逼他使出七月就好，其餘交給我。”
顧何暗暗傳音。
沐雨均皺了皺眉，並沒有如顧何所言：“我還想再試試！”說罷，他便默默念著咒語，要使出自己全力一擊，不論成敗。
一陣龍吟聲忽然傳來。
沐雨均不見了。
天空中赫然出現盤旋著一條數十丈長的青龍！在雲層中翻湧不止，青龍清澈的雙目狀若琉璃，伴隨著一支長劍越飛越高。
一滴雨水忽然滴落在顧何臉上，緊接著便是大雨傾盆而落。
天色驀地昏暗下來，烏雲蓋頂，電閃雷鳴。
“龍族，青龍？”
所有人都呆呆地望著盤旋在雲霄的巨龍……
隻有蘇半塵依舊不停地揮舞手中之劍，他並沒有在意天空中的變化。直到地麵上遍布黑衣人的屍體時，仍舊沒有人願意替另一人相擋！雨水將地麵的血液衝刷，流向四方。他驀地停下手中之劍，歎了口氣：“是你輸了，可是我心裏卻開心不起來。”
顧何淡淡點頭：“是我輸了。”
蘇半塵道：“不，還有人。最後一個，不過希望很渺茫。”
就像他當年一次次引氣入體，又一次次絕望的渺茫。
他說的人自然就是楊博望。
沐雨均此時已化身青龍，招雷引電，天地間的雲環繞著他的身體！他也將要打出自己的最強一擊。
哪怕就連這一擊，他也得借助寒淵之利。
轟！
一道驚雷落下。
沐雨均口含寒淵，從九天之巔俯衝而下，快如閃電。
楊博望雙目呆滯，他調動了自己體內所有真元！龍族並不可怕，但是那柄長劍隻需要劃破自己三寸肌膚，必死無疑！
……
“下雨了……”
一間閣樓內，黑衣女子喝了一口對方給自己倒滿的酒。
寧箋南來得晚了一些，顧何已經殺了一些人，但看起來對方似乎也留手了，並未斬盡殺絕。
“梵天到底是個什麽地方？那裏的人都如此厲害？”
她喃喃道。
黑衣女子搖頭，她也不清楚。隻是在搖頭時她忍不住咳嗽了一下，臉色紅潤，與南宮憐風的戰鬥並不是那麽簡單，雖然到了最後她們誰也沒有奈何得了誰。
四周的風依舊凶猛地刮著。
寧箋南又問：“楊博望會死嗎？”
黑衣女子再次搖頭：“陳國雖然很年輕，也說不上正統，但是仍舊匯聚了人間界大部分氣運，所以……”她的話沒有說話，似乎是為了應證她的說法，一股龍氣忽然從一棟宮殿內升起。
陳永歎了口氣。
該怎麽說呢？
楊博望畢竟是他的老師，更何況這裏不是淮陽，而是臨安。有人殺人殺到他家門口了，他這個主人若不聞不問，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他慢慢站了起來。
一道數千丈的法相忽然出現在雲霄之中！
卻見那法相伸手輕輕一探，下一刻便將沐雨均抓在手中！
沐雨均的衝勢猛地頓住，幾十丈的真身此時同那法相對比，倒像是一條被捏住了身子的蚯蚓。滿身鱗片被那法相的手臂用力捏進身體之中，血液如雨水般撒下。
龍吟聲沒了，滾滾雷聲被這法相嚇住，再不敢發出半點聲響，風雨停歇，天地間靜得可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天空中隻傳來沐雨均的哀嚎聲。
就在這時，卻聽一聲茶杯的碎裂聲傳來。
顧何修長的手指被瓷片劃破，血液順著指尖流下，刹那間刺痛令他驚醒，他瞪著眼睛看著少年在空中無助掙紮的模樣，久違的怒意襲來。
“陳永，本將一心留你陳國生路，奈何，你不識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