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安王妙計平天下，一掌穿胸入黃泉（四）
“閣下死到臨頭，卻尚有興致賞雪？”
安王抬眼瞧著顧何，白潼的死雖然讓他鬆了口氣，但這件事情還沒有結束，不過他此行目的已完成大半。
東方老道死後便再無人能約束這些仙人，淮陽地界內大多數修士都因為覬覦天地印而卷入了這場恩怨，死傷大半。
可是他與丁劍的合作沒有結束，天地印現在必須拿回來，他也必須拿回自己的臉麵。
所謂臉麵，就是必須留下顧何的命。
顧何的目光落在安王的佩劍上，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為什麽不呢？前路總茫茫，人要活在當下啊！”
安王似乎看穿了顧何的心思，他接著說道：“你似乎很喜歡我這把劍？”
顧何搖頭：“並不。”
殺人之器，人為何要喜歡？
安王眼光之中透出陣陣精光，他想不明白，這人明明已大難臨頭，為何還有這般底氣？難道他就一點都不怕死？
他注視著顧何的雙眼，這雙眼眼睛很美，如果隻看眼睛，他寧願相信這是個女人的眼睛。但是除了好看，除了一些歲月流逝的滄桑，他看不出對方有哪裏強大。
終於，他提起手中的長劍，厲聲說道：“我以陳國王室的名譽立下本命血誓，爾等大可離去，陳國將來也不與各位為敵！”
“當然，若誰能取下這人頭顱，便與陳國化幹戈為玉帛，陳國願奉為上賓，而且，本王以天地印作為酬勞！”
眾人皆嘩然，天地印？一方神器僅僅隻換一個瘸子的腦袋？這買賣可太不劃算！瘸子的命不值錢。
聞言，原本正思索著退路的眾人，忽然覺得能與陳國結交，也並不是不可以。
“小王爺這酬勞可沒有什麽誠意，現在天地印正在東方燁腳下，最後到底歸誰可不好說。而且，你們覺得地煞星為什麽要幫他？總不是為了他臨安城的幾口酒水。”顧何幾乎是脫口而出，這些人腦子都被這幾天的刀光劍影晃傻了，若死得不明不白，實在冤枉。
安王被看穿了心思，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當即惱羞成怒，接著大吼道：“丁劍！你還不去殺了他？在等什麽！”
可惜，他等來的不是顧何腦袋落地，也並未看見地煞星的驚天劍光。
丁劍收手了，七十二蒙麵人又回到馬背上，扣上鬥笠轉身離去，絲毫的猶豫也沒有。
“小王爺，我們的合作恐怕隻能到此了，天地印我不要了，你多珍重。”丁劍離去的背影很決絕，七十二人騎馬從幾十萬大軍中徐徐穿過，沒有一人膽敢阻攔。
剛剛有一個強大到沒有邊際的人給他們做出了警告，丁劍沒有辦法，他隻能走。
“丁劍！”安王怒吼，可是換來的卻是丁劍的揮手。
“我說的話依舊有效，殺了馬車內那人，仍舊是我陳國座上賓，至於天地印雖不在我手中，但是天地印的秘密我卻能解！”
他的話充滿了誘惑力，不過並不是那什麽座上賓，而是天地印，那可是一方神器！
顧何清了清嗓子，出聲附和：“對啊，神器已在朝你們揮手，所以還在等什麽呢？”
眾人都看著歐陽夢龍以及東方燁，卻是不敢出手，因為他們都不傻，朝他們揮手的可不是神器，而是四散人的刀劍。
而且安王的話，未必可信！
安王見狀隻能低聲暗罵廢物，無奈，事到如今還是隻能靠自己。
不死銅頭是安王家臣，而丁劍剛進淮陽時就被不死銅頭找上，他們約定好一起出手搶天地印，然後不死銅頭帶給安王解除印上桎梏後送給丁劍，而丁劍則幫安王殺人。
所以，丁劍並不是安王真正的依仗，能幫他除掉了不少人最好，便是離去，他也未必怕了！
“既然如此，那你們就都死在這裏吧！本王給過你們機會，你們自己不要，黃泉路上休要怨我！”安王說著，伸手從腰間摸出一支小刀，劃破了自己的手指，兩滴血液緩緩滴落在地麵。
眾人皆睜大雙眼，他這是搞什麽名堂？正納悶，卻見四周頓時冒起了幽幽黑光，一股令人膽敢的氣息忽然出現……
“我陳國先輩皆在這裏浴血奮戰，自然留下了一些東西，諸位，準備赴死吧！”
安王笑了，他大聲笑著，哪怕沒有地煞星，沒有兵馬，他還是有一張底牌！可是笑著笑著他就忽然停了下來。他等的東西沒有動靜，就像一個沉睡已久的人，翻身打了哈欠，然後又沉沉睡去。
他瞪著雙眼，翻身下馬，用力地跺腳，可是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不可能，這不可能！為什麽，憑什麽？我為陳國的繁榮嘔心瀝血，你要如此對我？”
顧何看著快要發瘋的安王，不知該說些什麽好，隻攏了攏衣袖輕聲道：“腳麻嗎？”
“不麻的話就快點來殺我，不然我可走了。”
眾人皆側目而視，他們都見過顧何，就在淮陽城內，自然也曉得他是個瘸子。可是這個瘸子是腦子有毛病嗎？這還求著對方來殺自己？
到了此時，就連東方燁也有些搞不清楚情況，他很欣賞沐雨均，但是他並沒有在顧何身上覺察到任何強大的氣息。
歐陽夢龍也輕輕歎了口氣：“如果他隻覺得對方是個紈絝王爺，那便錯了。”
書院的那人說過，陳國的武運一分為十，安王一人便獨占三分！便是比起他們，也不遑多讓啊。
當一個王發現他已經隻剩孤家寡人的時候，往往自己手中的劍才是最有用的，也是最能殺人的。
安王沉了口氣，又恢複了之前的那份從容，格格冷笑著，這笑聲讓人毛骨悚然。多年的一呼百應幾乎讓他忘了自己也是個修士，更何況他現在……還有這柄劍。
他抬劍指著顧何，冷冷道：“這一劍，必斬你！”
後者搖頭：“我不信。”
“嘴硬？由不得你！”
安王話音未落，已踏著鬼魅般的步伐向顧何快速奔去，他不可能失手。歐陽夢龍欲要阻攔，誰知剛一提折扇，便見一道劍光閃過，他的折扇應聲而斷！歐陽夢龍不敢置信，可這一愣神之際，安王的身影已經躍過了他。
安王手中長劍森森，三尺青芒在地麵磨出陣陣火花，但聽一聲巨響，整個山穀竟然應聲一分為二，地麵上赫然出現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
這一劍，山崩地裂，日月無光。
這一劍，碎雪隨風，伴劍而舞。
這一劍如雷霆震怒，斬盡妖邪！
這一劍亦似仙女捧月，飄然絕世。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久久未敢出聲，竟看得呆了……
安王怒聲喝斥，隨即運足真元一躍騰空，舉劍便砍！
可顧何卻並沒有逃命，也沒有驚慌，他隻輕聲說道：“落。”
一個字，一如既往地簡潔。
但緊接著，安王頓時便感覺手中長劍變得好重，好重，如同手中舉著一方小天地，長劍猛地脫手墜落，他的身子也朝著顧何頭頂壓去，想要後退卻難以晃動絲毫。
安王的臉上方露出驚恐，他想起來了！他知道這人是誰了，他知道了！
不過可惜的是，他知道的太晚。
卻聽噗地一聲輕響，顧何修長白皙的手掌從安王的胸膛穿過，毫無阻礙。滾燙鮮血撒向在空中，然後又一滴一滴濺落在雪地上。
“你，你怎麽會，會來淮陽……”
安王跪倒在顧何麵前，他祭出的全副法力竟然如此不堪一擊，此時他已經感受不到疼痛。
顧何緩緩抽回手臂，眼中紅光一閃而逝，搖頭歎道：“梵天仙獄的東西並不是誰都能輕易觸碰，另外，我給過你好幾次贖罪的機會，可你並不珍惜。”
他四處看了看，又才淡淡說道：“有水嗎？”
眾人猛地一怔，回過神來，皆以為他要洗去手臂上的血液，白氏中一個小童連忙恭恭敬敬地跑過來，遞上水壺。不過顧何卻並未洗手，而是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下，兀自取出了一個精致的小茶壺，慢慢倒上。
涼水泡茶，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雨均，該走了。”
顧何輕聲說道，語調一如這風雪般的清冷。
眾人呆呆望著，眼前頭發半白的絕美男子再不隻是個瘸子，這道身影逐漸與記憶中的那位大人重疊。這一刻，他們都忘了剛剛的那絕世一劍，而是想起了另一個如雷貫耳，且闊別幾千年的名字：
梵天仙獄仙獄司，六臂摘星顧伯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