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都來了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蘇紈一邊吟誦著,一邊離開自己的位置,顯得十分投入,“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此時其他人當然也配合著,在假裝很投入地品鑒著,當蘇紈問到,“不知我這首《八至》詩寫得可入諸位法眼?”時,然後猛然道:“寫得好啊!這八至,可謂是‘字字至理’。”
“想不到這主人年紀輕輕,便有此等覺悟,尤其是最後一句,尤是至情。”
“要我說,這首《八至》詩語言淡致,但是於平中又見奇,詩的前三句乃是個過場,其存在是為了襯托最後一句,至親至疏夫妻。此詩比一般的情詩要深刻,可算是情愛中的至理之言了。”
“沒想到主人年紀輕輕,也已經飽經人事。”
蘇紈便道:“誤會!我可以沒有跟丈夫至疏過,隻是見多了,也就大抵明白了這夫妻之道。常常以此詩以為鑒,為的就是防微慮患。”
“如此!沒想到姐姐也是對世事觀察入微,這首詩我喜歡!我敬姐姐一杯!”
說完,席上一位女的,便舉起酒杯,喝了起來。
也正因為她太過於突出了,也是瞬間便吸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有人問道:“不知這位小娘子又是如何稱呼,似乎是個很豪爽的小娘子?”
“我姓李,名清照。”
“那不知小娘子又有何詩作?”
“她的詩,男人看了都震驚。”
“這位老兄似乎與這位小娘子一道來的,都認識?”
“認識,她還說我不會寫詩。”
“哈哈!”眾人便一番大笑了起來,“那我們倒是要看看她寫的詩如何。”
“那小女子就獻醜了!”
說著,她便站了出來,看向外頭,看向高處,吟道:
“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
“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客入來,襪剗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點降塵·蹴罷秋千。如何?”
眾人皆是一愣,然後道:“這詩寫得有意思!”
“這定然是寫的小娘子自己吧。”
“那還用說。肯定是她自己!”一同來的人便道。
“我寫自己怎麽了,我寫自己不行嗎?”
一位‘老者’道:“此詩語言淺顯直白,以至於讓人聽著一點都不覺得像是一首詩,但是即便沒什麽華麗之語言,像是‘慵整’、‘薄汗’等詞,卻是將少女嬌弱美麗的神態道盡了,甚至是寫絕了!這首老夫喜歡!這用詞用字比老夫還絕!老夫自感不花個十年八年,怕是都吟不出來如此絕佳的字詞。關鍵這些詞看著還很普通很常見!簡單易懂之餘,而不失清新工巧;淺俗當中又包涵了無窮韻味與情思,寫得好!當滿飲!”
“一句話!化俗為雅!”
“婉約而不綺糜!少見,少見。”
“爽逸,無脂粉氣。”
“這小娘子以後怕是要了不得!”
“她如今就已經了不得。”
“哈哈哈哈!”
“那不知這位同來的,又有何大作?”
“喂!到你了!”
“我嘛!我又想我弟弟了。”
先不吟詩,他先拿起酒壺,說道:“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
猛地喝了一杯,吟道: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
“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他深情地朗誦了一番。
“你與她果然是一道的!”
當他朗誦完了以後,便有人道。
“但是你沒她那麽淺顯直白啊。”
“不過……‘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寫得好!”
“此詩可為中秋絕唱!”
“對!用來思念家人,顯然是絕佳的詩句!”
“老夫也喜歡一家人團聚的感覺。但正如詩句當中所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還是要有一個積極樂觀的心態,即便此時尚處於悲離,也要想著,將來一定會團聚。想來這位秀才也是個樂觀之人。”
“他?他當然樂觀!他都被貶了,還說豬肉好吃。還寫了一首《豬肉頌》。”
豬肉,在座的人聽了都覺得不行。
但又可以理解,人家都被貶了,當然吃不了羊肉了。
便好奇道:“哦~那能否說來聽聽。”
“我來說!淨洗鐺,少著水,柴頭罨煙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時他自美。黃州好豬肉,價賤如泥土。貴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早晨起來打兩碗,飽得自家君莫管。”
“哈哈哈哈!”
“見笑見笑,我不是被貶,就是在被貶的路上,這其他的,也實在是吃不起啊!不過每到一處,我必把當地的美食小吃都吃一遍,像嶺南的荔枝,儋州的生蠔。”
“這儋州可是最南邊的那個儋州?”
“正是!”
“嘶~竟然被貶得這麽遠!”
這時一人似乎已經有些喝醉了,打斷道:“那你起碼還是個官不是?”
“這位秀才是……”
“我姓唐,字伯虎。”
“這位唐秀才想必也是有過一番經曆,如若不覺突兀,可否與我等細細道來?”
“也行!反正都過去了,如今我也都看開了!酒來!”
此時一個奴婢上前拿著酒壺就要給她斟酒,他卻道:“不!我說的是拿一壇來!”
“去取來,多取點。”蘇紈道。
然後過了片刻,終於把酒取來,這人也是猛灌了一大口,喝了足足有七八個呼吸,這才道:
“我打小聰明,讀書勝過很多人。隻可惜,由於交友不慎,從此失了進入官場的念想。”
“此後……便一直遊蕩江湖,以賣畫為生,且埋沒於詩畫之間。對了!還有酒!這沒酒可不行!”
說罷,他又猛灌了一口,然後……吟起了詩來。
“笑舞狂歌五十年……”
“花中行樂月中眠。”
“漫勞海內傳名字,誰論腰間缺酒錢。”
我這五十年來率性行樂,恣意人生,花中行樂,月下成眠,好不快活。
徒有空名為世人傳頌,誰能知道我的口袋裏,卻是連買酒的錢都缺少。
我的詩文都不好意思承認是自己寫的,可大家卻說有神來之筆。
……
眾人聽著他吟的這首詩,就好像是聽完了他之前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