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跪久了便不是人
十五六歲的夏如雪，還是一個天真又充滿活力的女孩，仆人們欺負她，她就想盡一切辦法跟他們鬥。
他親眼看到，仆人們把餿飯給她吃的時候，她表麵上假裝不知道的謝謝，背地裏把那碗飯扣在了仆人的腦袋上。
然後，在仆人們到處找她的時候，從草堆裏爬出來，走近廚房吃了那個仆人的晚餐。
那小小的身影跟現在這個人，幾乎找不到半點重合的影子。
“咕咕咕……”
許是跪久了，下午隻吃了一碗稀飯的夏如雪餓了，肚子發出咕咕的叫聲。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視線都落在夏如雪的肚子上。
這原本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可是被這些人看著，簡直讓夏如雪羞憤欲死，因為，他們看笑話的眼神簡直不要太明顯。
“美人餓肚子了，真可憐，墨總，你說我們要不要賞給她一點吃的。”
“不會是下午沒吃飯吧，嘖嘖，快快快，桌上好吃的多的是，趕緊哄好墨總，保不準他還能讓你大吃一頓呢。”
七嘴八舌的聲音裏，響起了墨祁年的話。
“確實該賞她一點東西吃。”他端起桌上那一碟子上好的三文魚，在夏如雪的視線裏晃了一下，手一翻，那三文魚全都被倒在了地上。
“賞你了，吃吧。”
夏如雪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她的眼睛看著墨祁年像是在確定，他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一樣，出身高貴性格沉穩的墨祁年，連鋒芒都是含蓄的。
不管是他的朋友，還是他的敵人，都沒有特別討厭他的，因為墨祁年做事，從來都不會長驅直入不留餘地。
他的滴水不漏讓人找不到半分錯處，事事完美的，連他的敵人都要讚歎他好對手。
可她聽到了什麽？
“你不想吃？”
“吃下去，墨總會消氣嗎？”
“說不定呢，你若是吃的讓我滿意，搞不好我就真的不生氣了。”
戲謔的話，是對敵人都沒有的殘忍。
夏如雪垂下眼瞼，盯著地上的三文魚，她的臉色是病態的蒼白，眼神淒楚可憐，唯有眼底的淚珠，始終都不曾真的滾落出來。
如果哭出來，有人憐惜的話，那哭出來又如何呢？
她不是故作堅強，隻是因為知道，哭出來也沒人在意而已。
五年前那一夜之後，他無所不盡其用的羞辱，就讓她明白，她是他最厭惡的汙點。
五年後的現在，他再見到汙點，又怎麽會留情。
吃還是不吃？
有她選擇的餘地嗎？
她一步一步爬到他的腳邊上，低下頭，嘴角顫抖著，去夠地上的三文魚，因為嘴角顫抖的太厲害，以至於她嚐試了好幾下，才送到嘴裏一片。
“哈哈哈！”
看到她吃進嘴裏，周圍傳來一陣哄堂大笑。
薄薄的三文魚，抹著上好的醬料，味道鮮美可口，回味無窮。
隻是一點點，據說這一盤子就要一千八，尋常人家根本就吃不起。
能吃到這麽好吃的美味，她該高興才是，可是為什麽，吃到喉嚨裏的時候，好像被卡主了一樣，難受的像是在吞魚刺。
她機械的吞噎著，一口一口吃下那些三文魚，聽著周圍的哄笑聲。
一口兩口。
這個時候，哪怕地上的是一堆玻璃，她也能吃下去。
“小雪！”金姨顫抖的聲音傳來，她有些不忍，想要求饒，可是還沒開口，劉老板就瞪了她一眼，拿起茶壺指使她去添茶。
形式比人強，金姨根本就沒辦法在這些地位一個比一個高的人手裏，把夏如雪救出來，隻能快步出門，在吧台那裏，她看到了經理。
金姨小聲問經理，如果不小心得罪了劉老板請來的那些貴客，要怎麽收場。
經理嚇的心肝都險些掉出來。
“你最好祈禱劉老板能護著你，不然的話，你不死也要掉一層皮。”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金姨哭喪著臉。
經理嘿嘿一笑：“你不是最擅長鋼管舞嗎？你去舞一曲，誘惑誘惑他們，說不定他們以後都能成為你的常客呢。”
金姨失望了，她救不了夏如雪，也不可能讓夏如雪去跳鋼管舞。
包廂裏，夏如雪已經吃完了三文魚，她抬起頭來，努力吸了吸氣，讓自己恢複之前的表情，啞著嗓子說：“墨總，我已經吃完了，這件事……”
“隻是這麽一點點，怎麽夠一個人吃的，既然是賞你，當然要讓你吃飽才對。”
墨祁年輕飄飄的一腳，又將夏如雪踩到了地獄。
“說的是，要吃當然要吃飽，來來來，這裏還有好多吃的，趕緊的，繼續吃。”
“墨總，還是你會玩，開了一天的會，難得能看到這種節目，減壓。”
餐桌上的人都動了，除了一兩個對這種事情沒興趣的除外，其他的都躍躍欲試。
有人丟下一串葡萄，有人扔過來兩塊肉，像是喂狗一樣，丟到夏如雪的腳邊上，更是有人故意朝遠處扔過去一個壽司，“小狗子，還不趕緊去吃。”
夏如雪呆滯在原地，他們當她是狗嗎？
滿屋子都是吃的，丟的到處都是。
“吃啊，快點快點！”
有人按住夏如雪的頭，將她狠狠的按在蛋糕上，險些讓夏如雪窒息，還有人幹脆把吃的直接塞進夏如雪的嘴裏，她要是吃的慢了，還踢她一腳。
“你的嘴巴能不能張大一點，給我吃下去。”
抬眼看過去，滿目猙獰的臉，他們坐著，她跪著，他們把她當做減壓的玩意，肆意嘲弄。
那一刻，她恍然也有一種錯覺，自己其實不是人。
有些人其實活了一輩子，也沒有活出個人樣來。
糟心的自己都不敢去回憶。
“咳咳……”
被東西噎住的夏如雪用力咳嗽起來，咳的撕心裂肺，眼淚從眼角滾落下來。
夏如雪忽然想要問自己。
她不配活著嗎？她不該活著嗎？
夏如雪以為，自己會站起來，將這些不把人當人的混蛋全部辱罵一頓，然後掀翻了桌子，再瘋了一樣的衝出去，從此再也不來這裏。
可事實上，她隻是彎下腰，朝別人遞過來的食物張開了嘴。
“小雪！”
走進來的金姨看到這一幕，悲憤的衝過來，想要阻攔她。
夏如雪朝她笑了笑，“沒事，不過是吃東西而已，怎麽吃都是吃，還能剩下一頓飯錢呢，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