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定遙大長公主自顧自說了大半晌的話,終於記得回頭摸摸晏久初嬌嫩的臉頰,苦笑道:“也不知跟你說這些,你聽不聽得懂。”
晏久初很是配合地點頭,小臉糾結地複述道:“公主娘娘說,說有人要害我!”
“那你可知,是何人要害你?”公主憐惜地問,既希望她能自己說出惡人的名字,卻又實在不想她能聽懂自己的話。
她找晏久初來,本就是心裏疙瘩難受,想找個單純的人發泄發泄,若她聽得懂這些話,她便也不會特地來與她說了。
晏久初很是明白這位公主將她當垃圾桶的心理,掰著手指頭在麵前晃啊晃,磕磕絆絆道:“是,是,是,左,左……”
她小臉皺成了一堆,清秀的眉毛都快打成結,也沒“左”出什麽名堂來,隻能仰著腦袋天真道:“娘娘,我想去左邊玩兒!”
她這樣的反應才叫公主滿意,公主欣慰地笑了,牽起她的手,將她往左邊的荷花池畔假山處帶。
皇宮的荷花池有正經的名字,叫倚蓮池。正值仲夏,池中蓮葉荷花正是開的繁盛的時候,蓮池分了東西兩側,中間一座拱橋橫貫,方便了諸人賞樂。
晏久初說的左邊,指的是東側倚蓮池。這兒倚著幾棵垂楊柳,有一處規模不小的假山,假山下是崎嶇怪趣的石洞,假山上擺著以供休息的圓桌石凳,若是有興致上那地方登高,憑欄遠眺,想來也是無邊風光,盡收眼底。
荷花宴還沒開始,其他女眷都還在外頭等著皇後娘娘召見,隻有眼前這位大長公主敢帶著她先進來玩。晏久初蹲著鑽過幾個石洞,弄的滿頭都是汗,被大長公主招招手叫住。
“好了好了,不能再玩兒了,你病還沒好,等會兒又累著了,本宮在那邊亭子裏叫人備了桃膠蓮子羹,清涼解渴,過去嚐嚐吧?”公主不知什麽時候手裏多了把團扇,也許是真疼她,給自己扇的同時也不忘給她扇兩下。
她扇的舒服了,也就聽了她的話,跟她往那邊亭子裏去。
原書中,就是在這個亭子裏,她看見了紀筱已將留宋推入水中,她急急忙忙趕過去嚷嚷救人,卻被紀筱已抓住機會,說是她推人下的水。
巧的是,當時大長公主正好有事去,留她一人在亭子裏吃吃喝喝。宮女倒是有好幾個陪著她,卻都沒她跑得快,她們到的時候,她已經被紀筱已汙蔑上了。
晏久初明了敵我情況,悠閑地吃著馬奶糕,喝著蓮子羹,就等著這大長公主提出要離開的時候。
可等著等著,這公主卻是一點要離開的打算也沒有,更過分的是,她竟然見到原主記憶中的付雲歸正沿著倚蓮池畔往這邊來!
在原主的記憶裏見到是一回事,當麵看到真人又是另一回事。
晏久初眼睜睜看著他越走越近,身高起碼一八零,一身月白打底,外罩一件竹青長裳,左邊腰間佩了個橢圓的玉佩,不知道什麽成色的,一看就很貴。頭頂上束發玉冠,玉是白玉,鏤空的樣式一看就是匠人花了不少心思打磨出來的,一支銀簪從中穿過,撐起一派霽月風光。
不爭氣,真的是不爭氣!
晏久初知道自己這時候不應該再死死盯著他看,可是,這顏值實在是叫人把持不住,電視上什麽古裝小生跟他比,簡直都弱爆了!
她大氣不敢出,舀著桃膠的勺子都忘了放入嘴裏,任由它湯水粘稠地重新滑入碗底,激起小小的水花。
大長公主順著她凝望的視線看去,見到是自家兒子,放鬆道:“雲歸來了。”
“母親。”付雲歸幾步進了亭子,向大長公主躬身行禮,一舉一動都是晏久初理想中世家公子該有的氣質。
真的很難不動心。
沒出息!動什麽心,他是你仇人!
晏久初在心底裏咆哮了三聲,這才仰起笑臉裝道:“世子哥哥好!”
小姑娘笑得很是燦爛,付雲歸也隨之微微一笑,聲色溫潤道:“阿九也好。”
“世子哥哥坐這裏。”晏久初指了指身邊的一張石凳,又看了看桌子上,寬碗裏的桃膠蓮子羹已經見底了,隻能不好意思道,“都怪我吃的太多了,世子哥哥,涼湯已經沒有了。”
大長公主被她逗笑了,晃著團扇吩咐人趕緊再去備一大碗來。
付雲歸也彎了嘴角,順著她的意思坐下。
她捧起琉璃小盞一口氣喝完最後一口湯,聽大長公主和付雲歸聊天。
“怎麽有空過來了,不是說上午要在逐鹿園嗎?”
“禮部出了點事,京彌和雲在池下了早朝就都過去了,馬球改到了下午。”
大長公主不甚在意,“禮部能出什麽事。”
“西南王妃沒了。”
這話一出,大長公主搖著團扇的手不禁停了下來,遲疑了會兒,看了眼晏久初,見她正滿心撲在剩下幾塊馬奶糕上,這才稍稍放心。
“怎麽沒的?”隻是聲音還是刻意壓了壓,不複先前那股子悠閑。
“西南王給皇上來信,說是病死的。”
“病死。”大長公主冷笑了聲,“他倒還真有臉說,病死。”
“他信中還說,想要皇上再給他指一個王妃。”
“他當真有臉?”大長公主團扇一拍,重重地敲在石桌上。
還在嚼著馬奶糕的晏久初被嚇了一跳,抬起驚恐的小臉,下意識朝付雲歸靠了靠,“公主娘娘怎麽了?”
見嚇到了她,大長公主連忙緩了緩情緒,“沒事,阿九,那邊有好多魚兒,我讓若荷姑姑帶你去那邊玩玩,好不好?”
這是想要支開她嘍?
晏久初懵懵懂懂地點著頭,“那公主娘娘和世子哥哥不去嗎?”
大長公主哄她:“哥哥還沒喝蓮子羹呢,娘娘陪他在這裏等蓮子羹端上來,哥哥喝過了,我們就過來。”
“好,那娘娘和世子哥哥要快點哦!”晏久初蹦蹦跳跳,跟著上來的若荷姑姑往大長公主指的那邊去。
大長公主本想接著原來的事情講,卻見自己兒子一直盯著晏久初離去的身影看。
“阿九怎麽了嗎?”她問。
“無事。”付雲歸收回探究的神情,將心底裏察覺到的一絲怪異壓下。
大長公主不疑有他。
這邊,晏久初跟著若荷姑姑停在一棵柳樹下,剝開垂下的絲絛,見到巨大荷葉下隱隱擺動身尾的魚兒,一圈圈漸開的漣漪似乎勾起她極大的興致。
“姑姑,我想要些魚餌。”晏久初道。
若荷姑姑遂將帕子中的魚餌向她手上傾倒幾許。
晏久初一顆一顆地往水裏扔著玩兒,時不時抬頭看幾眼四周,像是在張望著公主和付雲歸什麽時候來,實際上卻是在看,那紀筱已究竟有沒有約留宋出來。
皇天不負有心人,她喂魚喂了整整一柱香的功夫,才終於遠遠地見到兩抹靚麗的身影往池邊移動。
可惜實在是太遠了,她看不清人。
女主留宋長什麽樣子來著?
她想在原主的腦海裏找找留宋的樣子,卻悲哀地發現,這原主不愧是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女配n號,她居然到現在了,連女主的臉都沒見過!
罷了罷了,沒見過留宋,紀筱已總見過吧?都是所謂的官家小姐,都在一個圈子裏,多多少少應該還是有印象的。
然而,是她高估了原主。
原主的腦海中有無數個青春貌美的官家小姐模樣,除了有血緣關係的幾個,其他的居然一個都對不上姓名。
也是,她是個傻子,除了有血緣關係的幾個礙著家族麵子,不得不跟她有點聯係之外,其他人恐怕壓根就懶得帶她玩。她平時出門又被許敬月看的緊,更不要說主動認識什麽人了。
好吧,晏久初安慰自己,不管她認不認識留宋和紀筱已,都不妨礙這兩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她早就想好了,隻要紀筱已一把留宋推下水,她就趕緊拉著若荷姑姑往那邊去,最好再把大長公主和付雲歸引來,人越多越好。那樣既來得及救人,也能叫紀筱已當場認罪伏法,無法嫁禍給她。
她如意算盤打的啪啪響,眼神盯著那處是越發緊張,心裏越發著急。
這兩人不是情敵麽?有什麽話要說這麽久?怎麽還不動手?到底行不行啊?
晏久初手裏的魚餌又喂完了一波,才終於見到那兩人似乎隱隱開始有一些肢體衝突了。
哦豁,要來了麽?要來了麽?
她緊張到手心冒了不少的冷汗,眼神往那邊瞟地是越發緊密。
終於,撲通一聲響起,有人落入水中,揚起巨大的水花!
“啊!!!”晏久初適時尖叫,拉著若荷姑姑往那邊看,“姑姑姑姑,那邊有人掉下去了!”
若荷姑姑也是反應夠快,趕緊差了幾個跟著的小太監往那邊去一探究竟。
晏久初佯裝害怕地躲在若荷姑姑身邊,眼巴巴地想要去湊熱鬧,卻被若荷姑姑拖著往亭子裏回去。
待到稟告過了大長公主和付雲歸,幾人才一同往落水那邊去。
他們到的時候,人已經救了上來。
不知大長公主是不是嫌棄這兩人,晏久初想要湊近了去看看這兩人的樣子,卻被大長公主拉在身邊,不許她靠近。
“這是怎麽回事?紀家小姐怎麽會落水?”大長公主嚴厲道。
晏久初腹誹,案發時這裏就兩個人,這還不明顯嗎?當然是一個推了另一個。
誒,等等,她忽然意識到不對。
剛剛大長公主說什麽?
“紀家小姐怎麽會落水?”
落水的是紀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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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久初:哦不,這跟我看的劇情不一樣!
付雲歸: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