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既是個倒黴鬼,那這回的荷花宴,她是去還是不去?


  不去的話,就可以免去一場無端的災禍,可是去的話,她就能親眼見識見識所謂宮廷宴會的排場。這忠義侯府再大,五天時間她也逛的差不多了,是時候該去開辟開辟新的地圖了。這裏什麽先進科技都沒有,再不給自己找點樂子,她遲早得悶死。


  再說,她現在是個清醒的人,又不是真的傻子,怎麽就能輕易被人栽贓陷害呢?說不定,她還有機會救救女主,蹭蹭她主角的氣運。


  這麽一想,她就甜甜地朝晏敏初笑了,“好呀好呀,敏敏你今天打扮地真好看,你幫我也打扮一下,好不好?”


  晏敏初自然不會拒絕她這種要求,興致勃勃就要動手,卻聽許敬月從外頭進來,噙著笑道:“姐妹倆這是做什麽呢?”


  “伯母,我要幫五姐姐好生打扮,待會兒好去宮裏賞荷。”晏敏初說著便打開桌上的首飾匣子,挑出幾支釵子往晏久初頭上比劃。


  許敬月收了幾絲笑意,“阿九也想去荷花宴?”


  這問的是什麽話?原來是不打算叫她去嗎?

  晏久初睜著大大亮亮的眼睛,重重點了兩下頭,“我要和敏敏一起去玩兒。”


  “阿九。”許敬月語氣略有遲疑,上前拉過女兒的手,“你病剛好,荷花宴那麽多人,吵吵鬧鬧的,還是不要去湊這個熱鬧了吧?”


  “可是我想去。”晏久初撅了小嘴,“我都在家裏五天沒有出門了,娘親,我想出去玩,敏敏都可以去,我也要去!”


  “敏敏……”許敬月將希翼的目光投向晏敏初,希望她可以帶頭打消這個主意。


  晏敏初卻是個小孩子心性,同樣撅了一張可以掛油壺的小嘴,央求道:“大伯母……”


  許敬月慣拿這兩人沒辦法,想了又想,隻能答應她們,條件卻是進了宮之後,全程都得跟在自己身後,不許亂走動。


  兩人點頭如搗蒜似的答應了。


  晏久初遂在原主的記憶裏搜索了下關於宮中宴會的畫麵,最終悲哀地發現,在原主那隻有六歲的遲鈍腦子裏,關於宮中宴會,竟隻有吃,吃,和吃。


  荷葉糕,桂糖糕,糯米雞,翅包飯,鮮荔枝,鮮楊梅等等等等不停地在她腦子裏打轉,像要把她轉暈過去。


  她無奈長呼一口氣,看來生活還是得靠自己。


  坐在去皇宮的馬車上,她一路回想著當時書中的場麵。


  女主留宋是個罪臣之女,彼時她的父親尚未翻案,按理說,荷花宴她是萬萬沒有資格去的。


  但是,男主付照看上了她,為了讓她配得上自己的身份,不遭人閑言碎語,早就祈求了自己的姑母福嘉郡主收她做義女。這樣一來,郡主的女兒,自然便是能出入宮中宴會。


  而那惡毒女配也不是什麽簡單的身份,是長寧伯爵府家的小小姐,叫紀筱已,跟禦史中丞的女兒左嬌嬌走的近。女主落魄時,兩人可沒少對她冷嘲熱諷找麻煩。


  可是那禦史中丞,晏久初記得清清楚楚,他是書裏的大反派,女主爹就是被他陷害身亡,最後付照幫她翻案,這禦史中丞,落得個牢裏畏罪自盡的下場。她的女兒也被貶為奴,不得翻身。


  那這女主,她是救還是不救?

  救的話,又該怎麽救呢?


  她尚未捋清頭緒,便見馬車外逐漸投下一片陰影,原本遮著簾子也不顯暗的馬車內,突然變得昏沉。


  她好奇地撩起簾子,見到一堵紅牆。


  原來是進宮了。


  馬車沿著高大的牆麵走了沒多久就停了下來,她在許敬月的示意下,下了馬車,改成步行。


  有專門的宮女在門口等著她們,望著眼前沒有盡頭的宮巷,晏久初覺得自己腦袋有些疼。


  炎炎烈日下,她穿著規規矩矩的衣裝,頂著一腦袋的金銀配飾,走在皇宮的地磚上。地麵泛起的熱氣似要將她烤焦,天上的大火爐似要將她曬化,她越走越無奈,越走越後悔,無數次質問自己,究竟是為什麽,要來這種鬼地方受罪。


  她看著走在前頭的許敬月,心裏當真無比佩服這個女人。這一路走來,她頭上的步搖流蘇竟就沒大幅度晃過,四平八穩,目視前方,有模有樣,有規有矩。


  她摸了摸自己頭發,發現許敬月並未給自己安排這樣的流蘇,再看一眼晏敏初,也是同樣沒有。想來是怕她們小姑娘把控不住,走起路將它晃出聲來,丟麵子吧。


  晏久初這樣想著,又走了一段路,視野才總算開闊起來,人也多起來。


  方才那段路,除了偶有一群宮女路過之外,再沒見著一個人影,現在這地方卻不一樣。花團錦簇間,多的是端莊大氣的貴婦和麵容嬌俏的小姑娘,三五成群,聚在一處,談天說地,好不有趣。


  晏敏初在外頭也有幾個交好的世家小姐,如今在這裏見到了,便起了蠢蠢欲動的心。


  許敬月也知道原先的承諾根本框不住她,隻叮囑她別太吵鬧,就放她去了。


  可晏久初不行。晏久初她得時時帶在身邊,這才放心。


  忠義侯府好歹是京裏叫的上名號的大戶,許敬月帶著晏久初一出現,便有幾家夫人主動聚了過來。


  “妹妹可算是來了。”


  “是啊,好久都不見妹妹出來走動,還以為是怎麽了呢。”


  “聽說阿九前些日子病了?妹妹怕都是在家照顧阿九吧?今日出來,可有好些?”


  “什麽,病了?阿九身子這是怎麽了?”


  ……


  原來皇宮貴婦也免不了這樣東家長李家短的對話,晏久初撇撇嘴,不是很樂意聽這些。


  但從許敬月的話中,她依稀可以推斷出來,晏家並未將她遭劫又落水的事公之於眾,旁人隻曉得她是病了,卻並不知道,她是怎麽病的。


  原小說裏稱,她被綁走一事是禦史中丞左春生派人幹的,她落水之後,救她上來的是付雲歸。付雲歸將她完完整整地送回府,並且將罪魁禍首和證據交由晏家,其他一個字都沒多提。


  原先晏久初看這一段,隻以為付雲歸是個人狠話不多的大善人,如今她再回想這一段,隻想錘爆自己的狗頭。


  付雲歸這招分明是自己要對付禦史中丞,怕力量不夠,還要拉著他們晏家一起幹。


  這個時候,如果她沒記錯,那左春生的兩個手下已經被晏家尋了理由報複進去了,這禦史中丞沒了忠心耳目,離下馬也不遠了。


  “聽說了沒?今日留家那個也要來。”


  不知是哪個婦人多嘴說了這麽一句,鑽進了晏久初的耳朵裏。


  留家那個?是說的女主留宋吧?


  “聽說了聽說了,你可少提這回事兒,人家現在是郡主娘娘的女兒,說多了那可都是要得罪人的。”


  “哎,要我說這就是命好啊,都落地跌成泥了,誰想還能再飛上枝頭做鳳凰呢?”


  “鳳凰又怎麽樣?她是如何成為郡主娘娘女兒的,還有誰不知道嗎?主動去招惹王府公子,也是沒臉沒皮,我女兒若是做出這等事來,看我不打斷她的腿。”


  聽著這群人講話,晏久初真想當場遁地逃走。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幸好許敬月全程隻是聽著她們講,沒有摻和一句,晏久初表示這開明娘還是叫自己稍稍有些欣慰。


  “快別說了,大長公主來了。”


  沒過多久,這場毫無意義的對話終於因為一位大人物的出現而終止。


  她們口中的大長公主,就是付雲歸和付照的母親,當今皇帝的親姑姑,定遙大長公主。


  前幾日付雲歸就是打著替母親來看望她的旗號進的晏家門,但其實,晏久初很懷疑,這位大長公主,恐連她究竟落沒落水都不知道。


  她隻是跟著眾多女眷一道,於人群中遙遙看了一眼這位大長公主,突然就發覺,這公主的眼神居然也穿過了茫茫人海,在看著她。


  那樣莊嚴權勢的一個人盯著自己看,晏久初沒由來地心一慌。


  而叫她更慌的,是這位公主竟然就這樣朝她走過來了。


  她雙腳仿佛粘在了地上,半步移不開。


  “阿九,快向公主行禮。”許敬月拉著她就要屈膝,卻被定遙大長公主輕輕扶住,親自免了行禮。


  “聽說阿九前些日子病了,本還不確定你們今日會不會來,如今見到了,我才終於放心,想來身子也是無礙了?”這位大長公主似乎想表現地同他們很熟絡,可晏久初偷偷瞄一眼許敬月的表情,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許敬月待這位公主,尊敬的同時又不乏疏離,“是,承蒙公主掛念,阿九身子已經好多了,雖還未痊愈,但也能偶爾出來走一走了。”


  言下之意,是她身子其實還不行。


  定遙大長公主聞言,直接執起了晏久初的手,“那阿九可得早些好起來才是,上回讓雲歸代我去看你,也不知那小子看沒看到,這回,我親自見到人了,可得好好看一看。”


  晏久初眼皮子跳了一跳。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個公主媽可能會跟她兒子一樣,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哎。”隻聽那大長公主悠悠歎一口氣,“阿九生的真是標致,可惜不是我女兒,我家那兩個臭小子,我如今是見到就煩,一個比一個不叫我省心。”


  這種公主自謙的話,晏久初本以為沒人敢接,卻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居然還敢大著舌頭回應。


  “公主哪裏話,世子自小便是天之驕子,入朝後在大理寺斷案又是一絕,頻頻為眾臣所稱道,百姓誇讚,若是這還不叫人省心,那什麽樣的才叫人省心呐?”


  晏久初心裏為這位夫人重重捏了把汗。


  她這樣單誇其中一個,不就是默認公主家剩下的那個的確不叫人省心嗎?這可真是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叫馬兒更不高興了。


  果不其然,她稍稍看一眼那公主的臉色,笑容已經收斂了許多。


  “阿九。”隻見她並未理會那位夫人,反倒是回頭看了看晏久初,“我有些累了,陪我去前頭坐坐,好不好?我叫人備了你最喜歡的馬奶糕和桃膠蓮子羹。”


  突然被點名,晏久初有些不知所措,慌忙看向許敬月,“娘親……”


  定遙大長公主卻打斷了她的話,主動向許敬月道:“叫阿九陪本宮坐坐吧,你也知道本宮向來喜歡她,今兒個這裏烏壓壓的人堆,本宮瞧著實在是悶得慌,也就看到她,心裏能舒坦些。”


  她都已經搬出了“本宮”的架勢,許敬月哪裏還敢再說一個不字,隻能眼睜睜看著女兒手足無措地被帶走。


  晏久初懵了,這公主什麽毛病?一上來就搶走人家女兒?

  果真就和她兒子一個德行。


  她被這位公主硬拉著往荷花池邊走,後頭一堆宮女都隻敢遠遠地跟著,就她陪在她身邊,聽她長舒一口氣,語重心長道:“阿九,不知你有沒有怪過本宮,事情走到這一步,都是本宮對不住你。”


  嗯?

  晏久初眨眨眼,這公主是在說什麽?

  定遙大長公主站定在一棵柳樹下,側身看了看她,伸出一輩子都未沾過一滴陽春水的金貴手指,替她捋起一絲鬢邊碎發。


  “照兒第一次在本宮麵前說要娶那個女人進門的時候,本宮就在想,那個女人的身世,如何當得起我家的門楣?要進門也隻能是個妾。可是眼看著照兒對她日勝一日地情根深種,在京裏都鬧出了不少笑話,還有哪個世家姑娘願意真心來我家做個形同虛設的少夫人受氣?”


  “本宮想著你是個單純的,本宮待你好些,到時候……你家也能答應。可誰知道,本宮待你好,竟是害了你,叫左家和紀家那兩個殺千刀的,尋了機會害你,是本宮對不住你。”


  晏久初腦瓜子疼到嗡嗡響。


  這公主什麽意思?合著當她是個傻子,直接拿她當垃圾桶,傾吐心事了?


  不過她好像聽懂了這公主的意思。


  她是說,最開始她兒子付照說喜歡女主留宋,她就想著,叫留宋進自家門當個妾,到時候再娶個門當戶對的正經老婆供著,不耽擱。


  可是後來,付照對留宋的感情超出了她的預期,在京裏鬧了不少笑話,正經人家有腦子的,都不願來當付照的正妻了。


  於是她晏久初這個沒腦子的,就成了這位公主想要的人選。


  所以這公主就拚命對她好,沒成想,卻為她招來了付照另一個愛慕者紀筱已的嫉妒。


  於是紀筱已夥同閨蜜左嬌嬌,一起把她給害了,也就是那場劫持。


  所以她才覺得,是自己害了她。


  理清頭緒後,晏久初嘴角微微抽搐。


  誰說那些世家姑娘都不願意嫁給她小兒子了?那紀筱已不就上趕著樂意?隻不過是她自己要求太高,在人家願意的基礎上,還想要人家門第好,還得是單純懂事不做作的那一款,那不是做夢是什麽?

  而且,她敢篤定,這位大長公主可能還不知道,劫持這事雖然是紀家和左家害的,但後麵的落水卻是她那道貌岸然的好兒子害的。


  她既錯在不該對她那麽好,也錯在不該生一個笑裏藏刀、陰險狡詐的偽君子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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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阿九的推斷出現了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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