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劫後餘生2
沃野少晨宮,安夏在綻滿伽藍花的園圃旁抬頭看著天象,一隻瓷玉般的素手輕撫著幼嫩的花瓣,漫不經心地說:“吾今掐指一算,是哪個大仙要應天劫了。”
管事小仙荀樂規規矩矩的交叉著雙手,淺目低眉,他回道:“要是奴才沒有猜錯,應該是水神……”
安夏斜晲了他一眼,心中略微詫異:“就連我也隻能窺見一二,為何你法力低微,卻能知曉應劫之人?”
荀樂的頭又底了幾分:“小仙隻是推測而已,並非如公主般憑本事知曉,小仙也隻會那麽點小聰明。”
“你啊,過謙了。”安夏沉吟了片刻,說:“薑遙此番真仙劫,需九道天雷,九道荒火,不知能否平安渡過,你帶上宮裏最好的靈芝草傷藥,即刻動身前往,希望能幫她一二。”
荀樂俯身領命:“小仙這就去。”
安夏回首對著伽藍花,柔聲道:“你開得倒是繁盛。”
躲在金柱後麵偷聽的百裏依嵐,邁著細碎的腳步向她跑過來。安夏回頭,眼裏滿是寵溺溫柔。
“娘親,你和荀樂說的我都聽見了,是不是過了今天,薑遙姑姑就會升一個仙階了?那以後見了她,是不是要行大禮了?”
百裏依嵐的話刺得安夏有片刻怔忡,隨即被她淡淡抹去。
“是這樣沒錯,以後你見了你薑遙姑姑,可得實實在在的行跪拜禮。”
“姑姑疼我,不會讓我跪的。倒是爹爹和娘親,你們見了她是不是也要行禮?”
安夏在百裏依嵐的童言無忌中,暗下了雙眸:“是我學藝不精,比不上薑遙啊。”
“不過姑姑和我們這麽好交情,想必不會讓你們行禮的。”
安夏看著百裏依嵐喋喋的小嘴,真想拿個東西給她堵上,這是親生的?胳膊肘盡朝外拐。
沃野物華天寶,人傑地靈,雪山窮山惡水,艱苦卓絕,兩相對比好惡立見,怎麽後者反而占上風了呢。看來人飽食則怠,是該找找自己的原因。
安夏撫著百裏依嵐的小臉,悠悠說道:“希望她能平安……”
此刻的涼升殿上方的黑暗卷著旋渦,夾著絲絲作響的火光將方圓百裏罩得密不透風,整一個地獄光景。
午陽眼裏濕意更甚,著急的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下胸前的衣襟。
猛然一聲轟然巨響之後,火光炸裂,天望台上巨大的電光刺得人幾乎失明。
“薑遙……”午陽雙膝跪地,雙手合十,默默祈求老天爺手下留情,隻要留她一口氣在就行,用她的命換她的命亦在所不惜。
她顫抖著雙手看著近在咫尺巨大火焰,心中的慌亂一層層加深,她能感知裏麵的人靈力正在急劇消耗,已然氣若遊絲。
這短短的時光,對午陽來說就仿佛過了一生。
從未有哪一刻,心中的恐懼能到達這樣的極限,深深的無力感讓她如墜深淵。
良久之後光芒烈焰終於開始消退,午陽對蒼天大地深深地拜了一拜,才踉蹌地站起身,準備接自個的孩子歸家。天劫已經結束,薑遙魂魄未散,已經渡劫成功。
蒼穹之上的黑暗正如來時一般急劇消退,午陽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黑暗,突然驚恐地睜大了雙眼。黑暗中一道金光騰空升起,那是金萃石,可以引天雷。
若是往常也就罷了,普通的天雷傷不了她幾分,但如今的薑遙就仿佛剛出殼的雛鳥,手無縛雞之力,一道天雷足以致命。
極度的驚恐籠罩了午陽,她顧不上自身安危,飛身向前,這道天雷,說什麽也要替她擋下。那個狼狽的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已經近在眼前。午陽人未至,靈力已經出,十成法力用了九成九,隻為確保她萬無一失。
眼看到了她身側,卻仿佛有一層無形的屏障隔著,將她攔截在外。猝不及防的午陽被撞了回來,落在半空中時,天雷已經兜頭劈下……
“不……”
急火攻心,午陽嘴角的鮮血噴湧,落在皚皚白雪上,鮮豔的刺目。
有人想置她於死地……
周圍光芒刺目,薑遙再也沒有一絲反抗的力氣,她想不到會是誰如此陰毒,竟然會在她渡天劫的時候做手腳。
此刻的她脆弱的很,弄死她簡直像捏死一隻螞蟻那麽容易。
天帝應該會派人來助她,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她絕望的閉上眼睛,又一陣電光火石之後,眼前隻有一片黑暗,再不見一絲光明……
很長一段時間,她的魂魄似乎遊離在身體之外,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在天地間飄飄蕩蕩。一忽兒仿佛回到了昆侖山。伴著渾厚悠遠的大鍾聲,十二個弟子或禦劍,或駕著坐騎,或踩著祥雲,從四麵八方聚集在泮宮門口,吵吵鬧鬧踏上青石階。
等到鍾聲一停,大家便不約而同的端坐在青石案前,師尊便在那一刻降臨。行完叩拜禮,抬頭便見上首那人朗目疏眉,不怒自危,那雙深邃的雙眼似乎蘊藏著整個寰宇的星辰大海,無論她還是師兄,都心存著由衷的敬意。
忽而又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時候,母親將她抱在懷裏,而父親就在一旁手中拿著書簡,看著她們淺淺的笑著。
那美好的畫麵逐漸消退,她急忙上前,叫著雙親,眼前家中溫馨的書房熊熊燃燒起地獄業火,慧智將她推出火圈,大聲喊道,走……
“爹……”
病榻上的人依舊死水般了無生息。
午陽依舊慣常呼喚她:“薑遙,醒醒,別再睡了,再不醒,院中的花草都枯了,姑姑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午陽的聲音傳進她混沌的腦海中,同時傳進耳朵的還有細碎的伶俐的鈴鐺聲。
薑遙吃力的搖動腦袋,用盡了全身力氣還是一動不動,想用力撐開雙眼,眼皮有如千斤重,一絲兒縫隙都撐不開。
午陽卻驚喜的看到她滑動的眼珠,這是這麽久以來,她唯有的身體反應。
向她的天靈蓋注入法力,良久之後,她終於緩緩撐開沉重的眼皮。
近在咫尺,率先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