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陛下……”她剛想辯解，釋卻倏地從床沿站起，轉身用冷冷的眼神回望帝王。


  “……兒臣叩請陛下聖安。”


  兒臣！她幡然醒悟。難怪她覺得“釋”這名字似曾相識，原來這孩子就是當今皇太子，帝王唯一的孩子！

  “釋……你……怎麽會在……這裏？”


  帝王用一種從未聽過的語氣說。他望著釋的眼神說不出的複雜，仿佛站在自己麵前的，不是自己孩子，而是一種……仿若蛇蠍般厭惡的存在。


  “我本是奉了那女人的命令來殺穆的……可我突然改變主意了。我想帶她走，遠離皇宮這種地方……她不適合留在這裏，留下對她沒有絲毫幸福可言！”


  帝王沉了臉。一片不祥的陰雲攀上他的眉。他一字一頓地，緩緩地開口：


  “釋！不要以為你是皇太子就可以在這個宮裏為所欲為。那女人的帳我事後再去找她算，而你——趁早絕了這癡心妄想！雁他生是朕的人，死也要當朕的鬼！無論誰，以什麽樣的目的動他半絲毫毛，朕格殺勿論！”


  釋的臉突然變得慘白。他咬住下唇，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笛，瞪大眼睛：“我不信！”


  “你可以試試！”帝王毫不留情地與他對視。


  淩雁閣裏寂靜得可怕。她茫然地看著這兩個一觸即發的男人，感到意識又倏地飄起來。胸口傳來陣撕心裂肺的痛，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就這麽噴灑而出。在一高一低的兩聲“雁”中，她暈了過去。


  “……釋，雁她怎麽樣？”


  “已經不礙事了。剛才由於氣急攻心，加上身體那麽弱，才會吐血的。”


  “那就好……對了，我不在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她五天沒吃東西，也沒喝水，在我趕到的時候，她的身體都涼了，冰冷得像具屍體。”


  “什麽！！”


  “若不是她的魂魄對這世間還有一絲留戀，就連我也回天乏力。”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這還要問你自己吧！近十天來對他不聞不問，宮裏既沒食物也沒水，還連個宮女的影子都不見！你存心害死她麽！”


  “不！我……這十天來我一直都在與外番使者商議國家大事啊！沒想到……雁……”


  “哼！什麽國家大事！”


  “釋！你這是對你父皇說話的口氣麽！？”


  “哼！少笑死人了！就像你從未承認我是你兒子一樣，我也從不把你當成什麽父皇！你和那女人隻是讓我誕生到這世間的兩個工具罷了！”


  “……釋，這隨你怎麽認為。可我對雁的感情是真的，這一點我早就向天下挑明！釋，你還隻是個孩子，不會明了大人們的糾葛……”


  “是的，就算我不明了，可我畢竟知道什麽是愛，什麽是恨！生下來就視我如猛獸的你，以及除了利用我外甚至不願意承認生了我的女人！以及所有所有用異樣目光看著我的人……隻有雁不同！隻有雁從不把我當洪水猛獸看待！隻有她……而你，卻把他害成這樣！所以我說，你是絕對無法讓她幸福的！”


  “……若我不行，你就可以了麽？憑你這一身怪異的能力？你別忘了，你出生的那天，就害死了長寧宮裏除了你母親妼妃外所有的人！背負這等的罪，你就可以讓穆幸福了？你……”


  “住口！費伊你住口！住口住口住口——！！”費伊，帝王的名字，就這麽被釋用撕心裂肺的聲音喊了出來。


  ……我聽見了，釋在哭，他在哭啊……這孩子，在那麽無助地叫著“救救我”……


  她睜開眼睛，正對上釋那雙閃著光的眸子。那是何等熾烈的光啊！那刹那晝亮之後是無邊的黑，她恍惚著又聽見陛下與釋的驚呼。陛下托她的背，釋執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