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謀

  不知是因震驚還是因欣喜, 黎天譽說話聲都顯得很顫抖:“這……這江王想要和我們合作?可是……他是楚國人, 我們和他沒有半點交情, 他為什麽要幫我們?”


  楚隨衍在這信上寫的冠冕堂皇,字字句句全是為黎天譽考慮。黎天譽再蠢也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來,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幫助他, 更何況這人還是楚國人?

  他疑惑不解地望著桑槐, 想征求這位足智多謀表弟的意見。


  相比起黎天譽的震驚,桑槐倒顯得平靜許多。


  “表哥,你對這江王楚隨衍了解多少?”


  楚隨衍雖然是親王,可他平時都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與世無爭, 仿佛世界裏隻有琴棋書畫,在政事上鮮有露麵。所以他的名聲並不是很顯赫, 完全無法與南征北戰的梁王楚世譽相提並論。


  黎天譽倒記得一些梁王楚世譽,並不僅僅因為兩人名字中都帶譽字。而是因梁王曾率軍軍攻打過黎國,當時情報傳來,黎天譽兩股戰戰, 汗如雨漿。


  不過對這江王楚隨衍,黎天譽倒是沒有半點印象。他搖搖頭:“我一點都不了解。”


  莫名間, 桑槐的眼睛變得極為深沉, 像是一尾潛伏在夜間的毒蠍。


  “我和你一樣,也從來沒有聽說過江王這號人物。不過看他這封號, 再看他的名字, 他應當是楚氏的宗親。”


  “誠如表哥所說, 姓楚的人恨我們黎國人入骨,怎麽會平白無故幫我們?他這信上說的多好聽,但事實顯然不是如此。”


  “我分析了一下,有以下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是江王故意寫信欺騙我們。楚泱可能想讓我們死,可是礙於表姐的情麵,不好公然下手。所以才用了這套計謀引我們上鉤,到時候好堂而皇之地處死我們。”


  黎天譽沒有桑槐這般的深沉頭腦,雖然覺得事有蹊蹺,可想不到這個層麵上來。聽完之後,他後背上陣陣冷汗襲來,牙齒打顫,雙腿發軟,險些沒站穩:“表……表弟……,這楚泱的心思也太狠了吧。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一聽到和死亡相關的字眼,黎天譽三魂六魄已然丟了一半。他還沒有享受到女人,還沒有吃夠雞腿,絕不能這麽白白送死。


  桑槐伸手扶住顫顫巍巍的黎天譽,瞥了一眼他這位麵色發白的表哥,又道:“表哥,你先別著急,還有第二種可能。”


  黎天譽的冷汗從額前一直滾落到腮邊,忙道:“表弟,你就別再打啞謎了。你不說,我心裏不安生,總是怕這怕那的,都不能好好吃雞腿了。”


  桑槐道:“這第二種可能是,這個叫楚隨衍的可能真想和我們合作。”


  黎天譽一連搖頭,肩膀抖動,不可置信道:“表弟,我們兩個人如今是階下囚,什麽都沒有。他憑什麽和我們合作?萬一這事被楚泱發現了,豈不是自找死路?”


  桑槐用手緊緊按住黎天譽不斷抖動的肩膀,緩緩解釋道:“假如,我說的第二種可能成立的話,那麽這位江王的野心很大,他想做皇帝!對於那些有能力又有野心的人來說,皇位是這世上最有誘惑力的東西,特別當這些有能力有野心的人是皇室子弟。”


  “對。”黎天譽點頭,關於皇家內部之間的鬥爭,他似乎很有發言權,“以前我做太子時,總有那麽些王八蛋兄弟每天想著我被廢。後來即便我當上皇帝,也總有那些不安分的人。好在那些王八蛋,都被表弟你給鏟除了。”


  桑槐又道:“既然這江王想當皇帝,那麽他必然要除掉楚泱。估計以他現在的能力還不足以和處人抗衡,所以才想和我們合作。表哥,你總說我們現在是階下囚,一無所有,可我們真的什麽都沒有麽?”


  “黎國被滅了。那些黎國士兵背井離鄉,一路被俘到楚國來,他們也會思念故土。江王在這信上說的明明白白,楚國也不太平,因為兩方百姓的交流問題以及生活方式不和,民間時常有暴.亂事件發生。”


  “很多黎國人思念故國,隻要找準時機逮住機會,表哥你站出來振臂一揮,相信很多人都會聽從你命令。”


  黎天譽眼睛亮了,他突然發覺自己還是有這麽多價值的,有些激動道:“表弟,你說的非常有道理。”


  桑槐說:“所以我總讓你別妄自菲薄。別老惦記著幾件衣衫幾個雞腿,而放棄了自己這麽好的優勢。”


  假如沒有逃出去的機會,可能黎天譽會選擇老老實實待在這宗人府中吃雞腿。可現在有一個大好機會擺在麵前,他肯定不容錯過。畢竟他再怎麽廢柴也曾是做過君王的人,對於那些紙醉金迷的生活說不留戀是假的。


  “快!我們快給江王回信。早點合作,好早點離開這個破地方。”


  前一刻,這宗人府於他而言,是個過日子的場所,如今卻成了破地方。


  桑槐淡淡道:“這隻是一種可能,我們現在根本分不清是真是假?怎可貿然行事?輕舉妄動?至少得親自和江王談過才能知道。”


  黎天譽納悶道:“怎麽談?我們現在待在這破地方,根本出不去。”


  “別擔心。”桑槐笑道,“江王想盡辦法和我們聯係,說明這事對他來說真的很急。如果我們保持沉默,不回信過去,權當不知這事,相信他很快也便會明白這意思。自然會再次讓人送信來,或者會親自來這宗人府和我們麵談。我們什麽也不用做啊,在這好好等著便是。”


  黎天譽嘿嘿笑了幾聲,十分崇拜桑槐:“你還真有本事。”


  ………………………………………………


  江王府。


  江王繼續畫著他那幅山河雪景圖,直到管家來稟報,才饒有興趣問道:“宗人府那邊有什麽消息?”


  孫來道:“王爺,據眼線傳話,宗人府那邊沒有任何消息。”


  江王一張饒有興致的臉,頓時變得有些嚴肅,又重複問著管家:“沒有任何消息嗎?”


  孫來答:“是的,王爺。”


  江王手一頓,停下畫畫動作,手指不斷摩挲筆杆,輕輕眯起眼睛。他畢竟也是聰明人,很快便想明白事情原委:“看來,黎天譽手下的那個人很聰明嘛,懂得靜觀其變的道理。”


  黎天譽是個無用的人,否則不會這麽快便把黎國江山、祖宗基業敗光。這一點,楚隨衍很清楚。這樣的人肯定想不到那個層麵來,那麽為他出謀劃策的,定然是身邊的那位手下——桑槐。


  對於這兩個人的事跡,楚隨衍早就弄得一清二楚了。


  孫來不明所以地看著江王。


  江王笑道:“我們寫信過去,對方其實根本沒有弄清我們的身份。你說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會輕易相信嗎?倘若真的輕易相信了,本王倒真懷疑他們是白癡。這樣也好,本王知道了桑槐的能力。”


  “孫來,你讓人去準備一下,本王明晚去宗人府會他們一會。”


  孫來猶豫:“宗人府那種地方多不吉祥,您何必親自去?要不讓人代勞吧。”


  江王不甚在意:“不用。倘若讓人代勞,還真顯示不出本王的誠意來。”


  說完之後,他又想到了一條與黎天譽合作的最為重要線索,緩緩道:“倘若想要事半功倍,黎晚晴無疑是一顆最大的棋子。聽說她在楚泱身邊混得風生水起,極盡榮耀,看來她還確有幾分本事,本王倒還真想見識一下。”


  “初次見麵,定然少不了見麵禮。可楚泱賞賜了她那麽多東西。她對尋常物品也看不上眼,倘若本王一出手便是最珍貴的,也有些於理不合,還容易讓人誤會有巴結之嫌。”


  他辛辛苦苦維持了這麽多年雲淡風輕的表麵模樣,怎麽能露出破綻?

  江王有些發愁,不知該送什麽才好。


  這時,門口響起了一道歡快的男子聲音:“父王,孩兒回來了。”


  楚隨衍聽到後,眼角中露出笑意。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而是慈祥的笑意。


  片刻之後,隻見一個年輕男子大步流星走了進來。這年輕男子約莫二十歲的年紀,衣著華貴,雖然皮相不差,可氣質不佳。臉色很是蠟黃,眼角邊還有深深的黑紋。盡管他臉上很興奮,可整個人看上去,還是顯得很疲倦、很憔悴。


  楚隨衍也是過來人,不用多想也知道,兒子在外麵玩瘋了。他漸漸收斂臉上笑意,輕輕咳嗽兩聲,從書桌離開,走到楚昭身邊。


  “昭兒,你這些日子在外麵玩的似乎太隨性了些。”


  雖然自己父親沒有言明,可楚昭還是聽出了話外之意,臉上漸漸出現一些尷尬神色:“父王,孩兒錯了。”


  畢竟是唯一的嫡子,楚隨衍也沒有多加責備,畢竟年輕人肝火旺盛。他重重拍著兒子的肩膀,耐心告誡著:“偶爾玩幾次倒不要緊,但是過度卻不適宜,保重身體要緊。你是江王府唯一的世子,天下還扛著許許多多重任。切莫因一時貪玩,被那些鶯鶯燕燕毀了身子。”


  “外麵的鶯鶯燕燕,終究不如枕邊人好。你外出這段時間,世子妃倒是很想念你。如今回來了,你要好好補償她才是,本王還等著抱孫子呢。”


  楚昭垂頭:“父王說的是,孩兒受教了。”


  楚昭雖然生性也風流,不過確實有幾分才華,弓馬騎射都擅長。畢竟從他出生起,楚隨衍是按著太子禮儀來要求他的。


  江王見兒子一副知錯模樣,沉重的臉上又綻放出一些笑意:“昭兒,你從閔州遊玩回來,路途遙遠,一路上也累了。快下去歇著吧。”


  楚昭道:“孩兒一路上確實覺得困意襲來。可回府之後,困意頓時便消除,現在可精神著呢。父王,你看我給你帶了些什麽好東西。”


  楚隨衍問:“什麽東西?”


  “荔枝啊。閩州之地盛產荔枝,其中有一種品種叫妃子笑,味道極其鮮美。孩兒想著讓父王也嚐嚐,所以便帶了好些回來,一路上都用冰塊敷著,一個沒壞。”


  荔枝?


  楚隨衍笑了笑,頓時生出主意:“荔枝好,確實是送人的好禮物。”


  荔枝當然是好禮物,不會顯得太貴重,也不會顯得太普通,畢竟這是閔州之地的特產。進宮探望黎晚晴,送些特產最合適不過。


  楚昭問:“父王要把這妃子笑送人嗎?”


  “對。昭兒啊,你這次帶回來的東西真不錯。”楚隨衍吩咐孫來,“本王要將這些荔枝送給黎晚晴品嚐,你隨本王進宮一趟。”


  楚昭一直在關心朝政,當時楚國和黎國交戰的情況他也知曉,所以對於黎晚晴的名字並不陌生。如今再次聽到後,隻覺得分外詫異,忙問自家父親:“父王,這黎晚晴,可是那位亡國公主?”


  楚隨衍點頭:“正是。”


  楚昭蹙眉:“她不是被關押在煉獄司中了嗎?怎麽還生活在皇宮中?”


  江王笑了:“因為楚泱的偏愛啊。她看上了這黎晚晴的美色,不顧朝臣反對。執意要見將這亡國公主留著身邊,不僅如此,還大肆封賞。你說胡鬧不胡鬧?”


  “可是……”楚昭還是顧忌道,頗覺得很是難以置信,“這黎晚晴個性剛烈,我們楚國滅了黎國,她不得恨我們入骨?怎還會心甘情願待在楚宮中,取悅楚泱?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蹊蹺,楚泱不會不明白。”


  江王歎息:“本王以前一直覺得女色誤國這個詞語,隻會用在男人身上。沒想到,現在居然用到了女人身上。笑話!荒謬!專門帶些不好的風氣,真是丟盡了我楚氏的臉麵!”


  “父王……這……”


  ………………………………………


  赤日炎炎,蟬鳴樹間。


  黎晚晴正軟趴趴靠在榻上,搖著精致團扇取涼。因最近來月事,楚泱減少了她宮中的冰鎮酸梅湯用量,隻讓人拿些綠豆湯給她解暑。


  可這綠豆湯根本沒有冰鎮酸梅湯夠味,望著彩蝶端來的一碗綠豆湯,黎晚晴道:“先放著吧,我待會再喝。”


  黎晚晴覺得口中平淡的很,甚是無味,不由得輕輕埋怨兩句:“這冰鎮酸梅湯又涼快又酸,可帶勁了。可喝這綠豆湯,喝不出什麽味道。”


  彩蝶知道黎晚晴的意思,她忙搖頭擺手:“公主殿下您這回千萬不能讓奴婢為難了,倘若陛下知道,估計不隻是責罰我這麽簡單。”


  回想起前兩天楚泱在月明宮時發怒的樣子,彩蝶至今心有戚戚。


  黎晚晴雖然懷念冰鎮酸梅湯的味道,可也不願讓彩蝶去為難。她笑了一聲:“我不過是說兩句,瞧瞧便把你嚇成這副模樣了。好了,我不會讓你為難。”


  正在此時,忽聽守在宮外的宮女稟報著:“江王殿下到訪。”


  江王殿下?


  黎晚晴想了半天,沒想出這個人是誰,因為原著對他的筆墨太少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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