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夜風談心
半晌過後,呂碧城終於緩過許多,一邊擦著嘴角的殘酒,一邊毫不扭捏的說道:“嗬,這酒還真是烈呢。”
胡牧陽見她無事,便輕笑道:“其實我們平時也不會如此豪飲,都是小口來喝的。”
呂碧城望向遠方,又輕飲一口,隨即說道:“平時,平時他有提過我麽?”
胡牧陽這就犯了難,要說沒提過吧,來之前的任務裏獸哥專門定下了她就是任務的目標,可若說提過,除此之外還真沒印象。
不過呂碧城也沒指望真從他嘴裏聽到什麽,不過是借著夜色借著風,說些胸中憋悶的話。隻聽她幽幽道:“可能我在他眼中始終隻是一個小女孩吧,就像我們初識時候的樣子,紮著兩根小辮子,在他左右跳來跳去,真是傻死了。”
不知怎的,胡牧陽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人影,同樣紮著兩根辮子,轉身指著自己傲聲道:“我要代表月亮消滅你!”
呂碧城見他沒了動靜,便轉頭去看,初始有些錯愕,不過立即又莞爾道:“瞧你這番模樣,心中肯定也有深愛的女子罷。要不要說出來,將美人美事當做你我佐酒之食,豈不快哉?”
說罷,單手自背後一閃,便將那兩枚曾用作酒杯的“無風鈴”再次取出。葫蘆傾斜,斟滿兩杯,自己持一提起,雙眼卻看著不遠處的胡牧陽。
其實胡牧陽自宴會之時便喝過不少,起先為了與那袁克文鬥氣,便故意不以靈力驅酒,後來滿腦子都在琢磨新學的功法,也沒顧上。此時夜景優雅,淑女相伴,酒氣漫身,神思遙遠。尤其又在呂碧城的糯聲引導下,還真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感覺。
故而胡牧陽上前幾步,走到呂碧城身邊,捏起放置其上的另一杯酒,懸空與對方輕碰,隨即一口飲盡。
呂碧城有了剛剛的經驗,並不再強灌自己,而是小口飲下半杯,順手又給他倒滿。胡牧陽長長呼出一口酒氣,又點上一隻辛辣嗆口的煙,學著她將手肘抵在橋欄之上,隨即說道:“我有一個秘密,雖然也有不少人都知道,但我從來都是把它壓在心底,不願想也不願提。許是這酒壯了慫人膽,我簡單說說,你隨意聽聽,希望不會擾了今晚的酒性才好。”
呂碧城並沒發表意見,甚至也沒看他。隻是望著遠方的靜謐,嘴角掛著似有似無的微笑,聽身邊這個男人從“斷橋之夜”說起,也不搭話,也不碰杯。此時他們一個輕輕說,一個靜靜聽,相邀於月下,相伴在星間。
而在幻境之夢的外麵,符籙瞥了一眼對麵的血族老者,鄙夷道:“偷聽別人心裏的秘密,夠臭不要臉啊你。”
那老者卻是不為所動,隻輕聲回答:“他又不是不知你我肯定會窺探其中,所以算不得偷聽。”
符籙白了他一眼,轉了話題道:“這茉莉伯爵不惜展露真實實力也要在軍中快速站腳,必然是得了你的授意。不過我不明白的是,意義何在呢?”
老者瞥了一眼鏡中正護送袁克文回府的徐謙,沉聲道:“我所有的布設和計劃都是為了那最後一日,為了懸在我頭上百餘年的痛苦。這些你應該都能看到,又何必對此一問。”
符籙摸著鼻子,皺眉道:“我總感覺你有事在瞞著我,事實定然不會像你說的那麽簡單。”
老者不置可否,轉頭看他:“你又何嚐不是如此作為的?你我半斤對八兩,彼此彼此而已。”
符籙不再說話,重新把視線轉回鏡子中。
此時胡牧陽也說完了他與零壹的故事,將煙頭扔到腳邊,輕輕碾動,隨後又說道:“自那次昏迷之後,我再也沒得到過零壹隻言片語的消息,仿佛這個人就憑空消失了,也仿佛,這個人從來也沒出現過。”
呂碧城靜靜聽完,忽然說道:“所以你講的這個故事,是想提醒我麽?”
哎,這什麽情況這是?
呂碧城輕輕搖頭,淡淡道:“你有家室,有妻子也有女兒,所以不敢對那個叫做零壹的小姑娘動真情、用真心。可符籙的情況跟你完全不同,他深愛的那個人已經死了,已經是過去時、已經不存在了。他不應該把對那個人的愧疚轉移到我的身上,這對我來說太不公平也太殘忍了。”
胡牧陽不知道她是不是喝多了所以才胡言亂語,雖然跟獸哥接觸時間不長,但卻從未聽說獸哥曾經有個如此深愛卻又充滿愧疚的女孩存在,而且看樣子這個女孩肯定比呂碧城所在的這個年代還要早才是。
雖然自己沒興趣打聽別人的私密之事,但這畢竟還是關於獸哥的,所以胡牧陽倒是不介意多聽聽。隻是呂碧城自發泄了感情之後便不再多言,所以一時間陷入共同沉默當中。
過了片刻,呂碧城忽然出聲叫到:“喂。”
胡牧陽轉頭過去,卻見那枚用作裝酒的葫蘆淩空飛來。一把抓過,輕輕晃蕩,其內好似空空如也,再無半滴酒液。
這時,呂碧城一邊自顧自的向橋下走去,一邊隨意說道:“無論你今天說的故事是真是假,我呂碧城就是呂碧城,沒有人也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動搖我堅定的心。你回去告訴符籙,我確實沒聽過什麽羅刹教,不過倘若是他需要的話,咱家有人!”
胡牧陽看著漸漸遠去的背影,有心上去追問,但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攪擾這一份灑脫。點出一支煙,重新點燃,卻又聽見遠處傳來她聲音:“有機會的話,帶零壹來見見我。小姑娘家就非得扭捏作態麽,真是……”
後麵的話聽不清了,但胡牧陽還是對著漆黑一片的夜空點了點頭。
收回目光,看著煙頭忽明忽暗,胡牧陽不知要何去何從。現在呂碧城也見過了,關於羅刹教的事情也都問完了,不論結果如何,獸哥交代的任務基本也算完成。雖然還有下一步升級方案,但獸哥也有過交代,量力而行嘛。
之前進來的時候,那血族長老隻強調注意事項,卻沒提過這玩意會不會像西遊記裏那種,天上一天,地下一年。這次以出差的名義來省會,可還一天班都沒上呢……出來這麽久,也想孩子了,平時見麵時間就短,這次事情結束以後,必須得回老宅去住兩天……剛才呂碧城還說什麽,有機會帶零壹看看她,真是……
就在胡牧陽漫步目的隨便瞎想的時候,忽然感覺遠處有人正在施展功法飛速奔來。這人未曾隱匿身法,說明要麽就是自己人,要麽就是極其自負之人。
胡牧陽嚴陣以待,片刻之後幽幽說道:“我正在想,你若不來,今晚我要去哪裏過夜呢。”
黑暗之處走出一人,確是才分開不久的徐謙。
徐謙看著地麵散落的兩個煙頭,微微皺眉道:“我不信你是特意等我。”
胡牧陽擺擺手道:“愛信不信。不過下次你角色扮演之前給我個提示行麽,今天虧得是我腦子轉的快,否則被那幫家夥看出咱倆認識,還談個屁的任務。”
徐謙才不願意跟他在這種事情上瞎扯,故而直接問道:“呂碧城是你的目標人務吧,怎麽樣,任務完成了麽?”
胡牧陽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下麵該做什麽,我也沒個想法,要不我跟你投軍去得了。”
徐謙想了想,說道:“不妥。我才剛剛取得袁克文信任,這對我下一步的任務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這樣吧,我出來的時間不能太長,得馬上返回去。你先去咱們昨晚留宿的那個四合院休息,明天我找機會咱們再細談,如何?”
胡牧陽掐滅了煙頭,坦然道:“可以是可以,不過……”
徐謙快速辯過左右,確認無人,便問道:“不過什麽?”
胡牧陽也向左右街道看了一下,才說道:“不過我不知道該往哪邊走,要不你帶我給我畫個圖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