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京都飯店
呂碧城原想差人送來兩杯茶,不過也不知怎麽想的,將人喚來又直接遷回。親自拿來兩盞青花瓷杯,一邊稱茶一邊說道:“這位先生瞧著麵生,好似之前從未見過,卻不知是如何與那人相識的?”
胡牧陽有些坐立不安道:“這個……機緣巧合,恰逢其會。”
遞過茶杯,呂碧城吹著自己手中香茗,熱氣淡淡翻湧,好似攪動她臉頰上的絨毛也一並開始蕩漾。輕嘬一口,好似被滾水侵燙了豐潤的唇,“哎呦”一聲,叫的胡牧陽眼皮子直顫悠。微笑抬頭,隨意說道:“我幼時年少失怙,家產被奪,母親返鄉處理祖產,卻被無良族人唆使匪徒劫持。若非符大哥出手相助,恐怕當世以無碧城之人了。”
不太清楚她為什麽會突然對一個陌生人提起這些,但胡牧陽還是敷衍道:“那個……命運多舛,但也算是人生閱曆,可教我們更加從容的直麵……直麵未來……”
呂碧城並不在意胡牧陽的話,隻是自顧自道:“原來符大哥說過一句話,我不甚理解。此時想想,好似心有所得。他說:你如果認識從前的我,也許你會重新認識現在的我。你說說看,這句話是在說什麽呢?”
胡牧陽支支吾吾終於受不了了,幹脆光棍道:“呂小姐,咱別這麽繞彎彎了行麽。符籙確實是我大哥,我也確實是他兄弟,要不然咱倆還是打一架吧,等我出去……等我再見他的時候也算有個交代。”
麵對胡牧陽的真實,呂碧城卻是淺淺一笑,小口嘬飲了手中茶湯,又含在口中緩緩品嚐。直到對方即將崩潰之時,才幽幽說道:“符籙現在在哪裏?”
終於能正常對話的胡牧陽立即道:“獸哥他就在外麵的……”
一陣劈裏啪啦的電流閃過,整座大樓的燈光也忽然開始快速明暗交替。呂碧城緩緩皺眉,胡牧陽卻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女人絕不簡單!
沒幾秒鍾的時間,燈光重新回複正常,就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外麵有人在吵鬧著檢查線路,但呂碧城卻沒有饒過胡牧陽的打算:“你剛剛說,獸哥?還說他就在外麵…………外麵的什麽地方?”
胡牧陽咧嘴一笑,直接唱到:“外麵的世界很精彩,外麵的世界很無奈…………唉,有人說,吾心安處即吾家,但大哥身體雖然習慣了漂泊的生活,心底深處卻時常不安、不穩。沒有家的地方,都是外麵;外麵的世界,很無奈。”
此時,正在外麵仔細觀察這裏的那個人,呸的吐出一口吐沫,同時也罵了一句髒話。
呂碧城緊緊盯著胡牧陽的眼睛,半晌過後才移開目光,落寞笑道:“歌唱的有夠難聽,不過理確是這麽個理。三年前,我從家鄉追到這裏,就是想聽他給我一句承諾,哪怕此後數年數十年他必須去做他的事情,我在家裏等著他就是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不願給我一點希望,躲了我三年,逃了我三年。倦了,累了,也乏了。說吧,他讓你來找我做什麽?”
終於談到了正事,胡牧陽腦中回想著符籙之前交代的話,輕咳一聲,嚴肅說道:“符籙大哥托我來此,隻為一件事。請問,碧城小姐可曾聽聞過羅刹教?”
聽到胡牧陽如此說來,鏡外的血族老者忽然驚道:“羅刹教?為什麽胡小子會對她提起這個來?難道這就是楊度想方設法也要屏蔽我們的關注,從而與他們二人密會的結果麽?還是說,此時的他,其實正在執行你交付的真正的任務!”
麵對血族老者轉頭過來的毫不客氣的發問,符籙卻沒有回答一言半語,隻緊緊盯著幻銀魔鏡中的那個風姿綽約的女人,眼中深邃又複雜。
而呂碧城聽完這話,卻沒有絲毫異樣,隻將茶杯放回桌上,輕聲答道:“沒聽過。”
胡牧陽一心都放在符籙之前的交待上麵,也沒聽清對方說了什麽,便將左手搭在右臂之上,準備將那柄霍爾斯神斧取出來。同時還繼續說道:“聽過就好,聽過就好,我這裏有符籙大哥親筆……等等,你剛才好像說的是……沒聽過?”
呂碧城眉頭微皺,點了下頭:“是我說的,沒聽過。”
這下胡牧陽可犯了難,隻因他往後所有的準備都是建立在對方知曉這件事甚至幹脆直接承認的基礎上,獸哥可沒教他遇到現在這樣該怎麽辦。
見他一臉茫然,呂碧城疑惑道:“怎麽,這個羅刹教我應該知道才對麽?還有,你剛才說,符大哥親筆什麽,是寫給我的麽?是……書信麽?”
胡牧陽不知該怎麽說,隻得這個……那個的猶豫著。
可呂碧城卻並非尋常女子,見狀如此,便心下了然。眼珠一轉,又沉穩說道:“經你這麽一提醒,好像我對羅刹教這個名字真就有些印象,隻是最近事忙,卻是記不太清了。不過待我閑暇時分仔細想想,肯定可以想起來。”
胡牧陽別無他法,隻能點頭道:“好吧,那我明日再來。”
說罷,轉身要走,但被呂碧城忽然叫住:“等一下。”
疑惑看去,卻她說道:“剛都說了,我最近事忙,你若此時離開,估計我又該把這事忘到腦後了。”
胡牧陽撓頭道:“那我總不能就呆在這裏傻等吧,你不方便,我也不舒服。”
呂碧城想了想,忽然打了個響指,道:“沒關係,我有一策。”
說罷,便拉開抽屜,將那封根本未拆開的“相思箋”捏在手中,然後看著胡牧陽正色道:“我必須要先問一句,你與符籙關係如何?”
胡牧陽用不著細想,直接答道:“過命之交。”
呂碧城點點頭,收回目光。輕輕拆開手中信箋,一張精致的請柬滑落而出。看著請柬上用燙金色寫下的“誠邀”二字,輕聲自語道:“既是他的兄弟,便幫我一個忙吧……”
鏡外的血族老者看到這裏,若有所思,片刻之後將頭轉向符籙,皺眉道:“之前說羅刹教為楊度所創的人,是你吧?”
符籙點頭:“是我。”
老者又說道:“那麽讓胡小子找機會接觸呂碧城,也根本不是什麽你個人的私事私情,沒錯吧?”
符籙繼續點頭:“沒錯。”
老者忽然有些抑製不住的憤怒,但還是壓住火氣,沉聲道:“所以,我認為你有必要解釋一下。”
這次符籙不點頭了,而是搖頭道:“若是事情可以按照我的預想,用不著你質問,我自會說出我的計劃。隻是現在牧陽陰差陽錯的提前接觸了碧城,導致情況已經完全超出了我的預計。解不解釋意義不大,反而靜觀其變才是最好的選擇。而且,我勸你先不要把精力都放在我這邊,看看你的茉莉伯爵吧,為了取得軍中高層的認同,可是連血魔分身都用出來了。”
老者忙轉身去看,發現果真如此。剛剛光顧著關注胡牧陽那半邊的內容,卻是沒太注意另一邊的景象。隻記得徐謙與胡牧陽分開之後便一路疾馳,本意是要想辦法混入軍機處的他在路過城郊狩獵園時,竟然巧遇進入一場針對軍營高層人物的刺殺活動之中。此時見施展了血魔分身的徐謙正在以一敵八勉力戰鬥,血族老者不由得放棄了之前的問話,專心觀戰。
而看似輕鬆的符籙心中早已泛起波瀾,卻不是掛牽於另一邊的徐謙。鏡中的胡牧陽已經脫離了自己設定好的路線,接下來的一切都將是未知。麵對如此變脫之相,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這步棋走的是否正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