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其樂無窮
胡牧陽看著不遠處已開始相互伸手推搡的雙方,撇嘴道:“你怕是想多了吧,這兩夥人本就立場相對,而且隨著一次次摩擦加劇,情緒肯定也會隨之增長。即便出手重了些,尺度大了些,總也算是意料之中才對。”
隻是徐謙卻指著人群其中幾處說道:“你看看那裏、那裏,還有後麵那裏。”
目光順著他的手指不斷移動,胡牧陽也漸漸瞧出了端倪,少卿之後不確定道:“莫非這幾個人,都是……”
徐謙點點頭:“沒錯,這幾個隱藏頗深的人,應該都是修者。而奇怪的地方在於,這些人始終隻是站在人群中不顯眼的位置,既沒有慷慨激昂的神色,也沒有義憤填膺的表情,反而好似在尋找、或者在等待著什麽。”
胡牧陽瞅了瞅,卻沒看出徐謙形容的邪乎勁,故而失了興趣,隨口道:“他們愛打愛鬧都跟你我無關,我準備回去琢磨琢磨接下來的任務要如何完成才行,天知道什麽時候你我又被傳送走了。”
徐謙雖心中仍有疑慮,但胡牧陽說的也並非沒有道理。他二人進入這幻境之夢可不是旅遊來的,各自還都背負著任務,確實不該在其他事情上耽誤時間。
可就在二人準備悄然離去之時,對峙的雙方已開始拉開距離。以商人和知識分子組建的隊伍之中,站起一位帶頭人,聽不清他說了什麽,但隨後人群中便響起了慷慨激昂的歌聲:救國儲金,國民責任應當盡。吾愛吾國,吾盡吾心。解囊者熱忱,慷慨輸將。勿稍退讓,巨款立成。設兵工廠,練海陸軍,百業振興。憑此實力,禦外侮,誰敢侵。
胡牧陽和徐謙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麵麵相覷。
而另一方則是製服統一的憲兵隊,估計也是受了對麵歌聲的影響,在一陣雜亂之後,也開始以歌聲回應:黃河黃河,出自昆侖山,遠從蒙古地,流入長城關。古來聖賢,生此河幹。獨立堤上,心思曠然。長城外,河套邊,黃沙白草無人煙。思得十萬兵,長驅西北邊,飲酒烏糧酒,策馬烏拉山,誓不戰勝終不還。君做鐃吹,觀我凱旋。
原本胡牧陽還想打趣說這些人傻的有趣,但在聽到最後那句“君做鐃吹,觀我凱旋”之時,忽然周身汗毛豎立,驚異非常。而徐謙同樣呆立當場,心中狂跳不已。
別人不明白這兩句話的意思,可他二人卻再清楚不過。這正是皙子先生楊度與他們二人之間的約定暗語!
胡牧陽看向徐謙,輕聲問道:“這陣仗該不會是專門為了咱倆準備的吧?”
徐謙將目光瞥向人群中那幾名隱藏起來的修者,沉默半晌之後,沉聲道:“巧合也好,陷阱也罷,原本我也要想辦法解開那功法的桎梏。至於是否為皙子先生的布道,一試便知。”
說罷,身形一閃,徑直由高牆之上翻身而落,穩穩站在雙方之間的空位上。胡牧陽倒是不願摻和這事,隻是才剛與徐謙拉近了感情,自己總不能就把他這麽撇下。故而僅是略微思量,便也一個跨步躍出高牆,站於徐謙的身邊。
他二人的反常舉動引得鏡外老者一陣心慌,隻見那人群中忽然竄出八人,將胡牧陽和徐謙緊緊圍住。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話,但就在一個呼吸左右的時間過後,八人瞬間散開隊形,向著八個方向疾馳離去。而詭異的事,原本被八人圍在其中的胡牧陽和徐謙,竟然瞬間消失了。
也就是幻鏡之夢始終與二人氣息相連,否則僅憑這一招“金蟬脫殼”,絕對能讓所有窺探者跳腳罵娘。
血族老者沉下口氣,看著鏡中的圖像冷笑道:“原來是地行一族,這倒是有趣了。”
這所謂的“地行一族”其實並非什麽古老的家族,而是脫胎於三國時期曹操軍中的“摸金校尉”。沒有其他強大的技擊功法,唯獨在鑽山遁地一途中屢屢建功。
此時胡牧陽和徐謙便是在他們早已打通的地下密道中迅速穿行。差不多連續奔襲了五分鍾左右,終於到了密道的盡頭。
地下無光無亮,不過好在此時的二人已功法全開,倒是可以清楚看見前方的一扇金屬門。
稍稍猶豫過後,徐謙並沒直接伸手,而是化出一隻血魔手臂,控製其搭在門把位置,再一施力,金屬大門悄然開啟。
尚未進入其中,便聽到一個熟悉而且溫糯的聲音傳來:“二位盡可放心入內,皙子已在此等候多時了。”
沒錯,確是楊度的聲音!
看著胡牧陽有些緊張,徐謙輕聲道:“既已來此,便無需猶豫,且看他意欲如何便是。”
說罷,遞給胡牧陽一個堅定的眼神,隨即邁步進入。而後者也不過是短暫掙紮了一番,也緊隨其後。
金屬大門在二人身影消失的瞬間便轟然合緊,不僅隔絕了外層濃烈的泥土之氣,居然將幻鏡與二人之間的氣息接連也一並斬斷。
血族老者在鏡中突顯黑暗的時候,心中猛然一驚。連續換了四五種秘法,也沒能與其重建連接。
對此毫不知情的二人將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密室之中的那個人身上。
楊度放下手裏的書,轉身微笑看著二人,輕聲說道:“想見二位一麵還真是不容易。上次一別匆匆,沒來得及正式介紹自己。鄙人楊度,一個隻想勝天半子的癡人。”
胡牧陽不知道該說啥,徐謙卻沉聲回道:“欲勝天道,須以身化棋,以命為驅。和,僅前蠕半步;輸,便粉身碎骨。千百年間宏願者無數,卻成者寥寥。先生一代人傑,又何必與天鬥法?”
楊度隻是笑笑:“你將自己看的太低,又將這天捧的太高了。一個人的格局大小將會決定他眼界和胸襟有多寬多廣。人定勝天通常被認為是一句自勉的話,但如果在開始之初便將自己放在與天平齊的位置,那勝負之論也不過隻常事爾。何況亂世出梟雄,當曆史隻有罪惡,我便推倒重來;若世間真有神明,勝他半子又如何!”
二人對話之時,不自覺的釋放出各自的靈壓,使得本就狹小的密室更加憋悶。胡牧陽身處其中,聽得雙方暗藏機鋒的對話,不由得脫口而出:“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樂於心頭,覆勝天地;心之所往,無畏西東。”
同為後世現實中的徐謙當然聽過這段偉人的名言,可楊度卻實打實被震驚到無以複加。口中又默默往複了一邊,這才卸下滿身靈壓,誠敬道:“好一句其樂無窮,好一句無畏西東!”
壓力驟然減輕,胡牧陽幹脆趁熱打鐵道:“相見不易,咱們還是長話短說。上次得你相贈功法,原本還想結一份香火情,隻是……皙子先生的心思未免多了一些。”
說罷,胡牧陽自懷中摸出那枚“芥子墜”,平攤在手裏,靜靜看著對方。
徐謙雖然不太清楚他的想法,但見狀如此,僅稍顯猶豫便將自己的那枚“芥子墜”一並呈上。
楊度看著兩人同樣的動作,也看著那兩枚出於己手的玉墜,臉上雖然還掛著標誌性的微笑,但心中其實早已起伏不定。
他當然知道對方指的“心思多一些”是什麽意思,隻是他實在摸不透眼前這個光頭男子的心中本意。如果這話是由另一人所說,他相信自己絕對可以有至少十種的變脫方法。隻是這人說話時的語氣、技巧甚至呼吸的節奏和身體的站位分明漏洞百出,直白形容就是他在故作姿態的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