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八字全陰
幻鏡之外的兩人根本沒有發覺鏡中異樣,老者在聽過符籙敘述之後,沉吟片刻,遂才說道:“你的意思是,這羅刹教早在民國初年便已存在,甚至其領頭之人很可能就是那楊度!”
符籙重新貼回椅背,好似有些疲累,輕聲道:“你還記得雲慧的生辰麽?”
老者聽過此言,心中一凜,脫口道:“雲慧也是陰身少女?不……不對,隻年份這一項便對不上……而且……而且……”
符籙徑直打斷了對方的話:“年份對不上又有什麽幹係,你一個明代永樂年的秀才,後又輾轉幾派名山道場,總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老者眉頭緊鎖,單指掐訣快速推算,卻在瞬間止住,後聲音顫抖說道:“八字純陰!”
符籙歎了口氣:“如果你我的記憶都沒出錯,應該就是了。八字純陰並不對應特定幾年幾月幾日出生,而是年柱、月柱、日柱、時柱全部對應為陰。天幹為癸,地支為未,當日為亥,生時為巳,八字純陰。”
老者已失了早前的鎮定,嘴裏不斷重複著:“八字純陰……八字純陰……枉我修道數百年,竟然連雲慧的命格都不曾深慮……”
符籙看到老友的精神不穩,遂安慰道:“雲慧在你心中從來天仙一般,你又曾見過哪位狂道敢為仙子看命。”
老者尤自不願接受現實,仍盡力補救道:“可……可雲慧畢竟是楊度的親生血脈,即便他真是那羅刹教的師祖,又怎會……又怎會……”
符籙輕輕搖頭,苦笑道:“天地君親師,帝王術從來不敬天地,不尊親師,心中隻有一君。況且剛剛你也看到了,少年入門的恩師也不過是他扶龍路上的工具,一支女兒血脈又當的了幾個錢。”
相比於剛知道那會的震驚和不願承認,老者現在反而平靜了許多。這近百年的自固於堡內,可不隻是因為曾經許過的誓言。
重新整頓精神的他思考了一會,然後說道:“楊度曾被稱為‘曠世逸才’,實不辱名。此人的功法深藏不露,且深思縝密,善於謀而後動。如果他真是那一切的幕後推手,這兩個進入幻境之夢的孩子恐怕瞞不了他,畢竟他的‘大羅洞天’據傳可看透萬法。”
見老友很快便收整了情緒,重新投入理智,符籙一陣欣慰。此刻點頭道:“所以一開始我就沒打算讓你我進入,就是擔心被他察覺端倪從而壞了大事。這倆孩子目前雖然立場不同,還算不得朋友,但一動一靜,一莽一智,如若能默契配合,定然自保無慮,說不得還能在這裏麵得到些收獲。隻是未免夜長夢多,咱們將時間直接跨到次年,也就是帝製複辟之時,以免他們跟楊度接觸過多引發麻煩。”
隻是老者想了想,又說道:“我現在已經可以隱約猜到你要查的事情了,不過我建議把時間先調到次年三月。”
符籙略有不解:“僅提前數月,為了什麽?”
老者閉起雙眼,喃喃自語道:“你我現已得知楊度之用心,結合對此人的了解再回頭去看,當時的他完全有機會取代任何人,自己稱帝。”
但符籙對此卻不甚讚同:“不對吧,他的老師湘綺先生所推崇的帝王術隻是從龍之術,重點在於揣摩帝心,上下聯動。再說那楊度即便真有稱帝的野心,卻沒有絲毫兵權。‘大羅洞天’再過玄妙也算不得技擊神技,此言不通。”
而老者並無絲毫波動,隻淡淡道:“沒有軍權,但如果有一支全員修者陣列的羅刹教呢?”
符籙立即坐直了身體,不敢信道:“全員修者陣列,那便相當於捏著一顆能夠隨時引爆的原子彈,絕對是冒天下之大不韙!莫說當世掌權之人不能容忍,恐怕中土大地上的各方勢力都將采取非常規手段破壞此事。別忘了,還有涉靈人聯盟的存在。”
老者緩緩搖頭道:“時值國內憂患頻發,修者大多自辟山林,即便欲有所為也都是依附在各方勢力的背後。至於涉靈人聯盟,尚未從庚子護國之戰的硝煙下恢複元氣,即便想管,也是餘力不足。”
聽到“庚子護國戰”時,符籙臉上閃過一絲怒殺之意,但隨後又露出一股源於心底的悲涼。擺擺手,不願再提,啞聲說道:“你就說準備怎麽做吧。”
老者睜開雙眼,看過符籙的異象本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決定越過此事,然後說道:“帝製複辟前不久,楊度發表過一篇《君憲救國論》,也正因如此,才被授予曠世逸才之名。我感覺這期間肯定發生了什麽,所以才會徹底轉化楊度的帝心。所以我打算讓兩個孩子去往……”
此時,符籙忽然站起身,對老者說道:“這個階段算是你我共有的記憶,有我沒我影響不大。屋裏有些憋悶,我出去轉轉。”
說罷,也不等對方答複,便化作一抹水墨之風,消失在屋中。
老者輕歎口氣,一邊重新施法點亮幻銀魔鏡,一邊低聲自嘲道:“笑我百年受困於曾經,你又何嚐真正解脫過呢……”
胡牧陽此迷糊狀態中緩緩醒來,分辨出眼前臥室的樣子仍屬民國,不由得在心中歎了口氣。好在此次身邊沒有了鶯鶯燕燕,倒也少了許多尷尬。
穿好衣服,走出房間,見到院中正有一人正在練習著歸元吐納的功法,正是徐謙。
緊上幾步,正要開口招呼,徐謙卻微閉著雙眼輕聲道:“我還有剩最後一個小周天,稍後再談。”
胡牧陽挑了下眉,隨即雙手攏袖開始打量這個地方。兩進的院子說大不大,卻很是幹淨。自己剛剛從東廂房走出,而看那徐謙則應是住在西廂之內了。北麵正房掛著明鎖,也不知裏麵住著什麽人。
目光掃了一周,最終還是落在徐謙身上。剛才初一見麵就感覺哪裏不太對,現在仔細看了,才發覺他此時所站之處,頗為詭異。一半身子沐浴在陽光之下,暖意盎然;另一半身子卻被院外那個粗壯槐樹的陰影完全籠罩,顯得陰冷虛寒。
這時,徐謙吐出最後一口濁氣,然後緩緩睜眼。胡牧陽一瞥之下感覺他好像雙目有異,不過再看過去卻又消失不見。
徐謙向前走了幾步,對胡牧陽說道:“此刻這裏隻有你我二人,咱們去前廳說話。”
胡牧陽點頭同意,二人遂移步並行,來到前廳之中。
分而對坐之後,胡牧陽率先開口:“看你這份從容勁頭,肯定知道的比我多。”
徐謙想了一下,然後承認道:“昨夜過半,我就醒來了,探查過周圍沒什麽威脅,就躺在床上想事情,準備等你醒後,共同商議。”
胡牧陽笑道:“呦嗬,這可不像你性格。我沒記錯的話,之前你可都是對我愛搭不理的。”
徐謙沒有否認,也沒有回避,而是直接說道:“在現實世界中,你我分立不同陣營,雖沒有個人恩怨,但確是各為其主。隻不過我昨夜簡單捋了一下之前的經曆,認為符籙先生與我血族長老之間應該是友非敵,否則也不會容易讓你我二人共同進入幻境之夢。”
胡牧陽點點頭:“然後呢?”
“然後,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應該是對立,相反更應該彼此協助。既是為了你我不同的任務,也是為了能在這個陌生的年代給自己增添一份利大於弊的保障。”
胡牧陽撓撓頭:“所以呢?”
徐謙耐著性子繼續道:“所以,我已經摸清楚了現在你我所處的時間,如果我的判斷沒錯,再過幾個月便會是民國初期最黑暗的日子。此時莫桑真人、也就是我在這裏的師傅,連同符籙先生一起,被楊度委派了任務,所以不在城中。我剛剛說的這裏隻剩你我,就是表麵的意思,確實隻剩你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