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道無情
此時蘇毅站在距離自己兩步左右的地方,苦著臉說道:“你還真是舍得,這赫赫威名的‘無名火’竟然讓你用得如此……狼狽。”
看對方眼神已恢複清澈,周身上下雖還是沾染了不少血跡,但卻不再是之前那種陰鬱和冰冷。胡牧陽甩甩發麻的胳膊,小心問道:“你……確定清醒了麽,要不要我再補一朵?”
蘇毅指著胸前發黑發焦的衣衫破洞,麵無表情道:“在你打出第八朵‘無名火’的時候,我就已完全複得清明。隻是這個‘謝’字還沒能出口,你便接著一掌遞出。若非我尚未來得及散功,護體金光還在,否則沒能留名千古,反而死在你的手中,冤是不冤。”
“這個……我不是擔心你體內餘毒未清,所以也是為了保險起見嘛。”
自知理虧,胡牧陽趕緊轉移話題道:“你說你這人是不是挺有意思,心裏有事咱就大大方方說出來很難麽?若是在我之前沒有靈力那會,你擔心牽連我們,隱瞞此事也算說得過去。可不久前我才當你的麵解決掉那女人的兩個陰陽分身,你又何必選擇如此險招呢!”
未待蘇毅回答,那邊若溪便高聲提醒道:“你倆是不是忘了這還有個鬼門後裔的宇文菁呢!問題還沒解決,反倒聊上天了。”
蘇毅看過若溪之後,轉頭問胡牧陽:“這位是……”
遭受訓斥的胡牧陽訕訕道:“之前跟你提過的,我青梅竹馬的妻子,白家白若溪。”
隨後麵向那邊繼續說道:“宇文菁這種邪惡之人你還留著她做什麽,直接處理掉算了。”
若溪手提靈線,控製銀針保持不動。雙眼也未曾離開已經陷入昏迷的宇文菁,輕聲道:“還有幾個尚未抓獲真凶的靈異事,很有可能也是宇文菁所為。所以咱們得把她送到聯盟會所,而且這幾個苦命的孩子也需要妥善安置才行。”
想想也對,這處理善後工作還是應該交由更專業的人來做才好。據之前若溪所說,涉靈人聯盟中便有一個專門負責善後以及向大眾出麵解釋的部門。就好比前幾天的百柳山莊事件那樣,經過多層次、多維度的渲染,人們得知的消息已經完全接受過加工了。
胡牧陽點點頭,算是同意了妻子的意見,隨後便準備過去跟若溪匯合。
隻是走了兩步,卻忽然發現蘇毅沒能跟上自己。轉頭去看,果然他還停在原地未動。而麵對胡牧陽的疑惑目光,蘇毅淡然道:“尊夫人所說沒錯,遲則生變,你們還是盡快離開的好。”
“你們?”
“你們!”
胡牧陽不太明白蘇毅的意思,所以幹脆問個清楚:“你又在這出什麽幺蛾子呢!”
蘇毅笑笑,隻是有些寂寥:“記不記得我是用什麽理由才將不釋托付給你的?”
提起這個胡牧陽就來氣:“你還好意思提,我是多麽信任你啊,可你卻說什麽要棄佛入道,又說極有可能會遭遇天雷懲罰什麽什麽的。這種荒謬的謊話也就隻有你這樣的大騙子才能說出口!”
隻是蘇毅卻搖搖頭,說道:“我並未欺騙於你。棄佛入道是真,天雷懲戒也是真。”
“哎你這和尚……”
胡牧陽還待再說,隻是卻被若溪忽然打斷道:“大師你的意思是……”
“沒錯。棄佛入道,入得是魔道。我以佛門禁術強行吞噬了近百位師兄的肉身,幻化成魔。本意是想迅速解決掉宇文菁後,坦然赴死。不過卻在這些孩子的影響下,幾乎功虧一簣。”
胡牧陽皺眉道:“這些事情我都知道,所以才匆匆趕來阻止你。現在宇文菁已被牢牢控製,而你身上的魔氣也都被我的‘無名火’完全煆燒幹淨了啊。”
蘇毅看著胡牧陽,會心一笑。繼而將目光緩緩上移,望向被石壁擋住的天空,靜靜自語:“這天道並非如你所想的那樣。雖然我並沒有完全入魔成功,但此前所施功法,以及所行之事,上天之眼卻已看得清楚。此刻我能夠感受到自身氣機已被鎖定,天雷降落不過早晚而已。”
胡牧陽不願相信蘇毅的話,轉頭去看妻子。但見若溪一臉悲愴表情,便知這必然已成事實。隻是蘇毅才剛剛被自己救下,轉眼又要遭受天譴,這種結果卻是自己無法接受的。
此時他憤恨說道:“為除魔才入魔,若真有天眼巡查,我就不信他看不出這裏麵的苦衷!”
聽到對方的話,蘇毅心中一陣溫暖,隨後略感欣慰的說:“天道無情,決不能僅以某個單純的層麵論之。況且禁術之所以稱為禁術,便是在收獲強橫實力的同時,也要承擔這相應的後果。一切皆是自願為之,怪不得旁人,更怨不得天道。”
“放屁!這種混賬道理在我這說不通。哦,我這拚死拚活不求私利,隻為天道長存,可它這狗屁天道竟然判我逾越違規,甚至還要施行什麽懲罰。且不論是這否會寒了修靈者或涉靈人的純淨之心,單就從我這裏來說,不好使!”
這……這……
蘇毅一時之間卻沒辦法為胡牧陽再解釋什麽。因果之緣,舍得之間,這本應是所有修者都認可、都信奉的常識。但麵前這個交淺情深的朋友卻提出了一個從未有人會對此質疑的想法。
甚至僅僅說過還尤不解氣。胡牧陽徑直一屁股坐在地上,斜眼撇著上空虛無之處,狠狠道:“今日我便要與這天坐而論道。那天雷不來還則罷了,它若真的降下,我便一拳將它再轟回去!”
“牧陽,你的心意我躬身領下。隻是天道不可欺,天命不可違。若是你能恢複到山莊那晚的戰力,或許尚有對抗的可能。我這短短一生能在死前有你這麽個朋友,足夠了。你聽我一句,千萬不要……不好,我已感覺到天雷之威在快速逼近,你們快走,否則必然會遭受強烈波及!”
蘇毅本還想再勸胡牧陽快速離開,隻是話才出口一半,就已真切感受到了深深的危險,故而抓著胡牧陽的衣衫便打算將他推走。
隻是胡牧陽輕擺手臂,便已躲過對方,不驚反笑道:“我意已決,無須多言。那晚的戰力是不用想了,不過我自有辦法。天雷之威,倒是想要領教領教有甚的厲害!”
說著話的功夫,石壁上方便傳來一陣劈啪巨響,霎時間,石室內的暖燈齊齊炸裂,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隻是這黑暗不過才持續了一秒左右,上麵極遠之處便有白紫色的微光跳動閃耀。繼而微光變為弱光,弱光再轉為強光,強光最終連成一片,耀目至極。
隨之而來的,便是猶如孤立一人漂浮於大海中的那種深深的無力和恐懼。這天雷尚未完全轟下,隻這煌煌天威便已壓得眾人喘息不得。
唯有一人,始終在咬牙堅持著,絕不躬身!
此情此景,根本無須再做過多介紹。胡牧陽知道上方那處亮光便是天雷來襲,隻不過他沒有一絲退卻之意,甚至強忍著威壓緩緩站起。艱難伸手自於懷中摸出一物,卻是名片大小的黑色卡牌。正麵印有“赫銘赦令”的四個燙金大字,背麵隻有一個“守”字位列其中。
沒錯,這卡牌正是自己那位隻有過一麵之緣的五叔赫銘所贈。原為三張,一攻一守一通靈。不過之前在百柳山莊,胡牧陽以為不會涉及鬥法施功,所以那張反而是最珍貴的通靈卡牌,卻是最先被他用掉了。
而此時天雷將落,危機在前,剛好已守禦之。盯著手中的守字牌,胡牧陽於心中默念道:是生是死,且看你說的是真是假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