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江中水神
冬季的夜晚總是特別漫長。沿著街邊緩步慢行,路上行人很少,且大多匆忙,除了胡牧陽這種心事重重的人,沒誰願意在零下二十幾度的冬夜中無聊散步。
不知不覺,走到了江心公園。同夏天時候相比,此時的江心公園不僅沒有熱鬧的喧囂,更少了一份人氣。孤獨的幾隻雪雕散在各處,被地燈仰射的光柱映照出紮牙舞爪的模樣。
聽老人們說,早年時候這江下隱藏著一隻水鬼,每到盛夏入伏之際都會吞噬幾條年輕的性命,十分詭異。後來官方請來一位得道高僧於此做法,曆經七七四十九天,才將水鬼封印在江底。臨走之前,猶不放心,遂又布置了一套陣法,用於加固封印。這個江心公園便於那時修建,目的就是為了掩蓋陣法的痕跡,甚至江麵上這些形態各異的雪雕,其實都屬於封印陣法的一部分。
小時候聽到這個說法,胡牧陽雖然不信鬼神,但仍舊十分懼怕,總覺得這裏陰森森的,好似隱藏著許多恐怖。可現在重新想起,卻隻會搖頭笑笑。且不提那修道不修禪的僧人是否合理,單說這崇尚仰唯物主義的官方機構,如何會行如此封建迷信的做法,又是請高僧,又是設封印。即便退上一步,此處真有那“水鬼”存在,但以自己修者的身份來說,卻也無須忌憚。
嗨,不是打算出門散心的麽,如何又想起這些事來!
笑罵著自己,胡牧陽便準備轉向而行。不過就在扭身之際,眼角的餘光卻好像瞥見一抹紅色,轉瞬即逝。
此時自己所在之地,是一座近代修建的大橋,橫跨江水入流的某條細支,相連兩岸。雖說並非是江水的主要源頭,但也有七八十米的寬度。如果剛剛沒有看錯的話,那抹紅色的源頭,應該來自橋下的視線盲點。
如果這件事放在曾經的自己身上,無論是一探究竟還是不去理會,都屬於單純地想法,再正常不過。可是經曆了身份轉變過後的今天,胡牧陽的神經已經極度敏感,周圍環境稍有異象便開始緊張起來。
稍作權衡之後,還是理智戰勝了好奇,畢竟現在唯一能夠傍身的隻有“無名火”,若真是再遇上黃鸝甚至石歧那樣同為修者的人,除非智取,否則並無勝算。
上一次是因為母親在自己這一家三口離開老宅後,發現父親留下的煙袋不見了,才急忙通知四叔一並趕來。可如今母親已經返回老宅,妻子單位加班,最強戰鬥力四叔還不知所蹤。此時如果再遇到什麽詭異之事,可真就再無後手了。
想通此節,胡牧陽不再繼續琢磨,就當是今天過度費神,眼花看錯了。雖說現在才還不到九點,但這大晚上的一個人瞎溜達確實有些不智。所幸也別往回走了,直接打車吧。
不過此時身在橋中附近,雖然也有出租車不時經過,但在橋麵之上卻無法停留。所以隻能繼續往前走,橋頭那邊便有出租車臨時停靠地。
一路快步前行,強製自己不去想詭異的事情,可這兩天的經曆,無論哪一件單拎出來都足夠離奇。況且此時心中緊張,生怕再遇變故,所以胡牧陽決定用唱歌壯膽!
嗯,唱一首正能量的歌!
《義勇軍進行曲》就挺好,倒是要看看在國字當頭的紅歌麵前,還能有什麽邪祟膽敢造次。
說唱就唱。胡牧陽平時自知五音不全,基本很少開口唱歌,可這《義勇軍進行曲》卻是從小就聽,歌詞旋律早已烙進骨子裏,不必思索,張口就來。
還別說,當激昂的聲音自口中發出以後,心裏的緊張感頓時緩解了很多,步子仿佛也變得輕快起來。感覺有效,胡牧陽便開始放大聲音,邊走邊唱。
此時江麵皆覆冰雪,橋上更是寒風凜冽。胡牧陽略有沙啞的聲音穿過呼嘯的北風之中,好似缺了口的風匣子,給這個使人不安的環境平添了一份詭異。
呼,終於下橋了。
長鬆了一口氣,這場心智的考驗至此也算是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正打算伸手攔下一輛駛來的出租車,可就在這時,眼角卻再次瞥見一抹紅色,本能的看過去,便發現光源來自一捧忽大忽小的火堆,就在距離自己不到二十米的位置上不斷搖曳。火堆邊上,還有一個包裹嚴密的人,呈半蹲姿勢向火堆裏添著什麽。
原來是有人在橋下燒紙錢。
雖然很早之前便有禁令頒布,不允許在街邊路口以傳統方式開展祭祀活動,但總有個別迷信的人會在夜間尋覓僻靜之處偷偷焚燒。想必剛剛在橋上看到的,就是被風卷起來已經燃燒的冥幣了。
虛驚一場而已。
這樣才合理嘛,這畢竟還是以人類主導的社會,三十年的平靜生活,也隻在昨天才遇到兩個異類。哪來那麽多的修者和靈異事件,卻是自己把事情想複雜了。
調整好心態的胡牧陽,剛好又看到一輛出租車由遠處駛來,晃目的車燈光源更讓自己感覺心安。正準備抬手示意,卻忽然聽到一個聲音自背後傳來,距離之近,甚至感覺對方呼出來的氣息已經噴在自己後頸之上!
“你唱歌,真難聽。”
猛然回頭,發現卻是剛剛那個在遠處燒紙錢的人!
錯不了,同樣舊式的軍大衣,同樣嚴密包裹著麵部,就是他!
大驚失色的胡牧陽迅速後退,與那人拉開距離,同時右手暗自掐訣,隻是沒有直接祭出“無名火”。
沉聲問道:“你是誰!”
對方說話時語調複雜,應該不是本聲。從外表上看,也不像是高挑的黃鸝或者佝僂的石崎老人。但若因此就把對方當做普通人類,胡牧陽自認還沒有那麽幼稚。
“我是誰?哈哈,問得好。闖進我的地盤不說,還唱紅歌挑釁,若再隱忍下去,我這江神做不做確定也沒什麽意義了。”
地盤?江神?
“你……你是這江中水鬼?!”
胡牧陽雖然通過四叔和母親的講述,知道了這世間根本不存在“鬼”的說法。可存在腦中的知識是一回事,當真遇到了又是另一回事。
對方此時已經表明身份,隻是不知欲意何為。
對了,之前肖華就說過,走夜路時不可誦念佛號,否則可能會被某些靈修者當做挑釁。這自稱“江神”之人詭異現身,難不成是因為剛剛唱的紅歌?
隻是對方此時怒道:“你這娃娃當真膽子不小,剛剛我已告知江神身份。若你就此磕頭認錯,或許還能放你一條活路。可你竟然不知好歹,甚至當麵出言不遜。看來這方土地已經把我忘記了。好好好,今日我便現出真身,用你的鮮血來喚醒這些無知人類的記憶!”
話音落地,不再給胡牧陽解釋的機會。舊式軍服衣袖翻飛,頓時掀起一陣狂風,席卷著江邊的積雪和冰碴,撲麵而至。
果然真是修者!
隻一瞬間,胡牧陽被狂風暴雪襲身,無法睜眼。但此時已經可以確定對方靈修者的身份,便無需太多顧忌。抬起左臂護住麵部,同時右手掐訣迅速祭出“無名火”,腳下猛然發力,整個身體瞬間繃直,貫穿冰雪,直射對方。
那江神沒料到本應閉目等死的小螞蟻竟然不退反進,錯愕之間已被胡牧陽欺身近前。
衝刺四五步後,胡牧陽陡然蹬地,借助前衝之力高高躍起,於空中屏氣凝神,右手擎著“無名火”直臂前探,沒有任何虛招後手,隻求一擊製敵。